梦魇

雨丝斜斜地打在庄园的玻璃窗上，约瑟夫站在机械室的门口，手中握着一盏昏黄的铜制油灯。他的目光穿过雨幕，落在那道伫立在门廊下的身影上——白发如雪的女子披着黑色长斗篷，脸上的面具遮住了半张冷白的面容，唯有那双蓝得近乎透明的眼睛，在雨夜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薇拉小姐，你又来了。”约瑟夫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到访。

薇拉轻笑一声，指尖缠绕着一缕幽蓝的雾气。那是她最新调配的香水——“迷幻幽梦”的气息，带着铃兰花的清冷与某种令人不安的甜腻。“约瑟夫先生，你的机械室……还缺一个齿轮吗？”

她的话里藏着锋芒，而约瑟夫没有接话。他只是侧身让开，任由她踏入机械室的阴影中。

机械室内，齿轮的运转声与雨滴的敲打声交织成诡异的韵律。薇拉从斗篷中取出一支水晶瓶，瓶中液体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这是‘迷幻幽梦’的改良版，”她将瓶子轻轻放在约瑟夫的工作台上，“它能让人在梦中看见最深的恐惧，也能……看见最真实的渴望。”

约瑟夫的手指停顿了一瞬。他凝视着那瓶香水，语气冷淡：“你总是在用这种方式试探我。”

“试探？”薇拉的蓝眸微微眯起，“或许我只是想看看，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那个在镜像中独自挣扎的机械师，是否真的能承受真相。”

她的话语像一根针，刺入约瑟夫的心口。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三年前那场事故，镜像装置失控时，他亲手将自己困在了虚无的梦境中。而薇拉，是唯一能用香水打破梦境的人。

“如果你想知道答案，”约瑟夫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某种隐秘的期待，“就让我试试。”

薇拉没有拒绝。她将香水的瓶盖旋开，一滴液体坠入约瑟夫掌心。刹那间，幽蓝的雾气缠绕上他的手腕，蔓延至整个身体。

约瑟夫的意识坠入一片虚无的空间。这里没有齿轮，没有机械，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星空。而在星空中，他看见了自己——无数个“约瑟夫”在虚空中漂浮，每一个都带着不同的表情：痛苦、愤怒、孤独、渴望……

“这是你的梦？”薇拉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她的身影逐渐显现，斗篷化作点点星光。

“不……这是你的香水。”约瑟夫转过身，直视她的蓝眸，“你在用梦境逼我面对自己。”

薇拉轻笑，指尖划过他的眉心：“梦是通往真相的钥匙，而你，约瑟夫，早已在逃避太久。”

话音未落，虚空中骤然裂开一道缝隙，一只巨大的机械手破空而出，直指约瑟夫的胸口。他下意识后退，却撞上了薇拉的肩膀。

“别动。”她低声说，手中的香水瓶再次泛起幽光。

机械手的攻击被薇拉的香水雾气抵消，约瑟夫却感到胸口一阵灼痛。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血液正与香水的液体交融，化作一朵朵铃兰花的虚影。

“这是……‘迷幻幽梦’的副作用？”他皱眉。

“不，这是你的执念。”薇拉靠近他，蓝眸中映出他苍白的面容，“你一直在寻找一个答案，对吗？关于镜像，关于你自己……而我，或许能帮你找到它。”

约瑟夫沉默了。他想起自己为何会陷入镜像的诅咒——那场事故中，他为了拯救被困在镜像中的同伴，不惜将自己也拖入虚无。可如今，他是否真的愿意面对那个真相？

“薇拉，”他忽然开口，“你为什么总来找我？”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香水瓶贴近他的耳畔。刹那间，一股铃兰花的香气涌入他的鼻腔，伴随着她的低语：“因为你的梦……是我唯一无法完全掌控的东西。”

梦境开始崩塌，约瑟夫的意识逐渐回归现实。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倒在机械室的地板上，而薇拉正蹲在他身旁，面具滑落了一角，露出她苍白的脸颊。

“你流血了。”她伸手触碰他的伤口，动作竟难得温柔。

约瑟夫却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落在她面具下的嘴角——那里有一道细微的疤痕，像是被某种利器划伤的痕迹。

“薇拉，”他忽然说，“你的秘密……是不是和‘迷幻幽梦’有关？”

薇拉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她站起身，斗篷在风中微微扬起：“答案，或许会在下一个雨夜揭晓。”

她转身离去，留下约瑟夫一个人站在机械室的阴影中。窗外的雨依旧在下，而他的手中，握着一朵由香水凝成的铃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