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站在温室玻璃穹顶下,镜头对准一株凋零的曼陀罗。水珠顺着镜头边缘滑落,他抬手擦拭时,瞥见玻璃另一侧掠过一抹紫色裙角。
调香师正在整理花架上的干燥花瓣,月白纱裙被夕阳染成琥珀色。她指尖掠过薰衣草时,忽然转身与镜头对视,唇角扬起狡黠的弧度。
"先生总爱偷拍些枯萎的东西吗?"薇拉的声音像浸了蜂蜜的铃兰香,她摘下沾着花粉的手套,"要不要试试活物?"
约瑟夫的相机微微发颤。她赤脚踩着青苔走来,发间别着的鸢尾花随着步伐轻晃。当她站在逆光处,薄纱下的轮廓让他想起自己曾拍摄过的希腊雕塑。
"光线会说谎。"他按下快门,"唯有死亡才是永恒。"
薇拉忽然贴近镜头,呼吸在玻璃上凝成白雾:"那您可知道,有些香气能穿透时光?"她从颈间取下香水瓶,金色液体在指尖流转,"我新调的'永夜',想不想用照片见证它的诞生?"
约瑟夫鬼使神差地打开温室门。薇拉将香水洒在镜头上,冰凉的液体顺着金属纹路渗入机身。当他再次取景时,视野里绽放出从未见过的奇异色彩——曼陀罗的残瓣正在逆生长,蝴蝶从花蕊中破茧而出。
"这是...?"
"是我用记忆蒸馏的香精。"薇拉踮脚凑近他耳畔,"每个人都在寻找永恒,可您看..."她轻轻合上相机镜头,"当美好的瞬间被定格,不正是另一种形式的永恒吗?"
暮色漫过花房时,约瑟夫发现自己的摄影集里多了张未显影的照片。暗房显影液中,模糊的人形轮廓逐渐清晰——那是他和薇拉重叠的倒影,被无数蝴蝶翅膀簇拥着,飞向永远停驻在黄昏的天空。
显影液在托盘里泛起涟漪,约瑟夫的指尖停在相纸边缘。薇拉的体温隔着衬衫传来,她似乎在观察照片上某个细节,发梢轻扫过他的锁骨。
"闻到了吗?"她忽然开口,呼吸拂过他耳畔,"永夜的后调。"
约瑟夫这才惊觉自己竟在无意识间贴近她的颈侧。调香师身上的气息正随着体温缓缓苏醒——前调是冷冽的雪松香,中调绽放出昙花的馥郁,而此刻在两人交叠的阴影里,某种温暖的琥珀香正悄然蔓延。
相纸逐渐显影的沙沙声中,薇拉忽然用涂着甲油的指尖点了点照片。"您看,这里的蝴蝶翅膀..."她的手指几乎要碰到他的手背,"像不像我们上次在圣心医院见过的彩绘玻璃?"
约瑟夫低头的瞬间,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薇拉眼尾的痣在暖黄灯光下泛着微光,他甚至能看清她睫毛投在眼下的细小阴影。暗房里的红光灯突然闪烁两下,在这极短的黑暗间隙,有什么柔软的触感轻轻掠过他的唇角。
当光明重新降临,薇拉已经退后半步,指尖俏皮地抵在自己唇上。"哎呀,好像有只蝴蝶迷路了。"她晃了晃手里的香水瓶,金色液体里漂浮着细碎的星光,"要帮它找到回家的路吗?"
约瑟夫望着她发间那朵被夜露打湿的鸢尾花,突然意识到温室里的暮色早已消散。窗外传来夜莺的第一声啼鸣,而他的相机不知何时对准了薇拉的背影——镜头里,她正将香水瓶举过肩头,在晨雾中画出一道璀璨的光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