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赝下意识想要往朴智旻那边看去,可理智让她在一旁成为冷漠的看客,无论沈赝她自己有没有出手阻止,沈烨都不会放过朴智旻。
就像之前沈赝被沈烨霸凌时,服侍她的仆人从来只会在灾难结束后流露出心疼的眼神,在她的伤口上吹出温热的气,用她们温热的手掌安抚她的身体。
她们不可怜沈赝吗?不认为沈烨的暴行是错误的吗?
怎么不会,怎么会不认为呢?
只不过是理智压过了她们心中的怜悯罢了。
黄昏时的光线斜照进琴房,由于即将进入夜晚,温度也比中午要低许多,沈烨合上乐谱,重新将掉下去的毛毯拉起。原本的钢琴老师因为沈烨的调皮自行辞职,沈赝也比平时多了一段休息的时间。
朴智旻依旧待在她身边,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没有质问,没有看着她流露出愤怒与悲伤,窗外树影晃荡,结实的树干为他遮蔽了阳光,他的脸隐在暗处,那双挑花眼如死水般死寂。
……
朴智旻跟着沈烨的仆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时,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沈家宅邸大得惊人,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向未知的深渊。走廊两侧挂着沈家历代主人的肖像画,那些冷漠的眼睛仿佛都在审视着他这个闯入者。
"在这里等着。"
仆人在一扇雕花木门前停下,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
房间里传出沈烨和另一个男孩的笑声,仔细听还有一个女人的笑声,笑声与断断续续的琴声混杂在一起,很难听。那笑声在朴智旻听来是多么的尖锐刺耳,却是那么的熟悉,朴智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的。
安敏瑜“少爷那我就退下了。”
那个女人恭敬地说,门突然被突然拉开,女人出现在朴智旻面前,那个女人对仆人笑了笑,没有看他一眼。
仆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往房间里拉。
看什么看,人家认识你吗?”
当然认识,怎么会有人会不认识自己朝夕相处的亲生子呢?
朴智旻身体发凉,他被仆人粗鲁地拽进去,险先摔在地上。
房间比朴智旻想象中还要奢华,地上铺着厚实的波斯地毯,墙上挂着名贵字画,一架钢琴放在窗户旁。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一个铁笼子,这个铁笼子大得可以装下一个人。
沈烨脸上还带着笑,像是在沉浸在什么甜蜜之中,可在他看见朴智旻时,脸上的笑变了味。
沈烨“她走远了吗?”
“放心吧,少爷,安老师走得不能再远了。”
仆人殷勤地望着沈烨,露出像哈巴狗的笑,让朴智旻不由得作呕。
沈烨“行了,望风去。”
沈烨眉头皱起,嫌弃地看了那个仆人一眼,从小到大他从来不缺跪着仰望他的人,正是因为这样的人太多,他才会感到无趣,进而玩一些更加刺激的游戏。
门被仆人在外锁上,这个房间只剩下朴智旻、沈烨以及沈烨身边不知姓名的男孩,但朴智旻猜测那个男孩应该是沈烨的伴读。
沈烨“听说你钢琴弹得好。”
沈烨坐在钢琴前,说着拿起教鞭,教鞭摇晃着划破周围的空气,发出令人胆寒的窣窣声。
沈烨“那你跳舞应该也不错吧。”
朴智旻“我只学过钢琴。”
朴智旻因话题诡异的转变而感到不安,连忙解释。
沈烨“那也行,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跳起舞来应该不错。”
沈烨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他把手中教鞭放进他身旁的男孩手里,轻飘飘地对那个男孩说∶
沈烨“他要是跳得不好,你就给他一鞭子。”
沈烨“我来给你伴奏,你可要好好跳。”
朴智旻平静的接受了自己将会遭到一顿毒打的事实,他从来就没学过跳舞,纵使身边许多人都认为他该学跳舞,而不是钢琴。儿时陪伴他最长时间的不是益智玩具和母亲的怀抱,而是劈头盖脸的羞辱和衣架甩在身上的印记,他对沈烨的要挟感到麻木,在心里取笑沈烨的幼稚,毕竟他从小到大挨过的揍只多不少。
朴智旻的指尖深深地掐在掌心,指甲在皮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印记,他的心脏却没有接受事实,疼痛无法掩盖他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心脏。随着沈烨的手指已经落在了黑白琴键上,一连串刺耳的不和谐音响起,朴智旻勉强缓缓地抬起他的双手,踮起他的脚,然后小腿发力,做出了在记忆里芭蕾舞者会做出的动作。
“啪!”
教鞭抽在他的手臂上的声音响亮极了,朴智旻脸色难看的要命,他咬着牙努力抑制自己想要反抗的冲动,他明白自己的反抗将会迎来沈烨更残暴的回击,所以即使疼得想要摸摸自己的手臂,他也不会这么做。朴智旻接着做出几个蹩脚的芭蕾舞中的动作,踮着脚来了个转圈。
簌!
又是一鞭子向他袭来,啪的一声,这鞭子抽在他的脚踝上。
他的脚踝好像是被什么硬物撞击,令他难以忍受的剧痛穿至他的大脑。
朴智旻跌落在地,那个男孩继续挥舞着教鞭向他靠近,肉嘟嘟的脸上挤出一个残忍的笑,抡起手臂又是一鞭。
沈烨“我说过,跳得不好就要挨打。”
沈烨的声音混在琴声里。
沈烨"还是说,你更喜欢那个笼子?”
朴智默不作声地站起身,凌乱的发丝遮盖住他发红的双眼,一鞭子突然抽在他的小腹上。
鞭子不同于戒尺,可疼痛的袭来却让他想起戒尺是如何霹雳哗啦地落在自己的胳膊上、手掌上、背上……
朴智旻“呃……”
朴智旻面色惨白地弯下腰捂住他的小腹,男孩脸上的笑立即消失,怒气冲冲地往他的背上添了几鞭。
沈烨“继续。”
沈烨的声音冷得像冰。
安敏瑜“继续。”
安敏瑜说着落下了戒尺。
不见朴智旻有所动作,沈烨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的手指从琴键上移开,刺耳的琴声也随即消散。
沈烨突然一脚踢踹在朴智旻的背上,朴智旻重重摔在地上,脸颊擦过地毯上柔软的毛,火辣辣的触感渗透进他的皮肤内层,下巴与地板的触碰,让他的大脑一阵眩晕。
沈烨“看来我妹妹找了个废物当伴读。”
沈烨狠狠踩住朴智旻的手。
沈烨“里斯,把笼子移过来!”
笼子被那个拿着鞭子的男孩挪了过来,朴智旻微微抬头,他的鼻尖蹭过冰冷的笼子,鲜血从他的鼻腔里奔涌而出,染红了地毯。
沈烨自己进去,别让我亲自动手。”
沈烨对鲜红的血液视若无睹,踹了一脚朴智旻的屁股。
沈厌(赝)“沈烨,父亲找你。”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沈烨一边愤怒地扭过头,一边夺走了里斯手中的教鞭。
软糯的声音令朴智旻回头看向门口,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他眼前。
沈赝?她怎么会……
沈烨先是瞪了一眼在沈赝身后瑟瑟发抖的仆人,再看向沈赝。
沈烨“你是来救他的?”
沈烨走到沈赝面前停下,用教鞭指着沈赝的鼻子,阴恻恻地问。
沈厌(赝)“我没有说谎,父亲在下面等你,那位新来的钢琴老师也在。”
沈厌(赝)“信不信由你。”
沈赝说着将对着她自己鼻子的教鞭移开,沈烨哼的一声收回他的手,又向沈赝抽了一鞭。
教鞭刷的一声打向沈赝的脸,沈赝微微侧了侧身子,鞭子落在了肩膀上。
沈烨“我们走。”
沈烨气急败坏地带着里斯离开,整个房间只剩下沈赝和朴智旻这两个人。
沈赝站在门口,她一抬头就可以看见笼子,那个曾经关着她的笼子。
沈赝眼睛发酸,她好像看到自己蜷缩在笼子里睁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的样子,那时候的自己快要溺毙在无尽的痛苦里,拼尽全力发出的求救也会化作小小的气泡,在空气中破灭。
那时的她是多么的狼狈,像一只待宰的羊羔。
沈厌(赝)“起来,你也要去见我的父亲。”
朴智旻呆呆地盯着沈赝,对刚发生的一切都感到不太真实。
他还记得沈赝把他丢给沈烨时的那句“随便”,记得她在微弱阳光下琥珀色的眼睛,以及她亮得让他讨厌的珍珠发圈……
沈赝走近朴智旻,她伸手从裙子里小口袋掏出了一条手帕,蹲下身用手帕将朴智旻鼻间的血液擦净,她身后早已等待多时的女仆们也站在身旁。
朴智旻僵硬着身体,手帕上沾染着的清香转入鼻息,混杂着腥味的血气,莫名让人心跳加速。
布料很快就被血液浸透,沈赝的手指蹭过朴智旻的带血的嘴唇,鲜红血丝缠绕在沈赝精心保养的手指上。
朴智旻的瞳孔骤然收缩,盯着着手指上那一抹红色,那是他的东西,他突然想起在动物世界里,凶猛的猛兽们总会在土地上留下自己印记,警告外来侵入者∶嘿!这是我的领地,是我的所有物。一股异样的满足感悄然滋生,——但下一秒他猛地别开视线,低声地道了句歉,见没有人发现他的不对劲,伸出手接过女仆主动递给他的湿毛巾。
渗着水的毛巾被朴智旻拿在手里,只是稍微一用力,就能感受到液体在无声地流动。
朴智旻对着准备好的镜子把他的脸擦干净,可依旧有断断续续的血液从鼻孔间溢出,在苍白的脸红格外刺目。
沈厌(赝)“别动。”
沈赝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朴智旻僵住不动,任凭沈赝摆布。
沈赝从女仆的手中接过新的湿毛巾,拇指和食指隔着毛巾精准地捏住朴智旻的鼻翼,向鼻中隔方向持续按压。
沈厌(赝)“还流吗?”
她问。
朴智旻“不、不流了。”
他结结巴巴地回答,发丝下的耳垂烫的几乎要烧起来,想要抬眼看看她,又正撞进她棕色的眸子里。
她的眼睛原来是棕色的……他莫名有些“喜欢”现在的沈赝,哪怕是表面上的温柔。
沈赝收回手,将毛巾放进女仆端着的水盆里。
沈厌(赝)“换件衣服,我在门口等你。”
朴智旻抱紧怀里干净的衣物,沉默地点点头,想要将那点好感抛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