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拒绝了苏明澈备马的提议,说要在小仲城逛逛夜市。
路过前院时,忽然指着太湖石笑道:“这石头像不像当年你在县衙后堂骂我的模样?”
落落在廊下听见,想起那次因赈灾款争执,她竟在朝堂上拍了惊堂木,惹得满朝哗然。
“陛下该改口了。”
苏明澈替落落披上披风,指尖拂过她肩头,“如今她是臣的夫人。”
明德帝挑眉:“怎么,怕朕抢人?”却在看见两人相视而笑时,忽然收敛了笑意,“好好待她,若让她受了委屈……”
“臣省得。”苏明澈握住落落的手,铠甲虽未着身,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她是臣的命。”
夜风送来夜市的喧闹声,小小叼着金桔糖纸追出门去。
落落望着明德帝消失在街角的背影,掌心的老玉传来暖意。
苏明澈的拇指摩挲着她指节,忽然轻笑:“陛下方才看你的眼神,倒像兄长看小妹。”
“大概是吧。”她望着天上的星子,想起皇帝临走前说的“下次再敢熬夜批案,朕就派苏将军盯着你”,忽然轻笑出声,“毕竟,我们都曾把命交给过彼此。”
远处幽冥河畔,小阎王骑着荧光鹿掠过,金笔在虚空划出三道星光。
“友情线、君臣线、家人线!本阎王给你们缠了三重保护罩~”
她打了个哈欠,把金笔塞进腰带,“不过要是苏将军敢惹姐姐哭,我就把他的胡子变成狗尾巴草!”
暖阁里,烛火将两人影子投在纱帘上,交叠成永不分开的模样。
小小摇着尾巴跳上榻,嘴里叼着块不知从哪来的糖——糖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人间的感情真好玩!——来自幽冥的吃瓜群众小阎王”。
落落望着这字迹笑出泪来,忽然觉得小腹的疼轻了许多,掌心的老玉与身侧的温度,终将化作最坚实的铠甲,护着她在这人间,继续追光而行。
戌时三刻,明珠合璧府的雕花窗棂漏进北疆的风,时锦的玄色披风还沾着训练场的沙尘。
她推开暖阁门时,左手缠着的绷带渗着血丝——那是今早指导新兵对打时磨破的,却在看见落落后,迅速藏到了身后。
上辈子作为散打教练的习惯性动作出卖了她:脊背挺直如标枪,眼底藏着随时能制敌的警觉,却在触到落落掌心温度时,骤然化作春水。
“姐姐。”她的声音带着训练场的粗粝,却在喊出这两个字时,喉结轻轻颤动。
落落望着她眉骨处新添的疤痕——那是这辈子战场上留下的,却与上辈子替自己挡酒局时的伤口位置分毫不差。
指尖抚过那道疤,忽然想起时锦总说:“姐姐,我护着你。”
花容端着药碗进来,一眼瞥见时锦渗血的绷带。
“又胡闹。”她放下碗,从袖中掏出金疮药,“北疆的风沙吹不坏你的皮,我可懒得天天替你换药。”
时锦挑眉:“花医师这是心疼了?”
“聒噪。”花容别过脸去,耳尖却泛起薄红,“外祖母寄来的雪莲子都被你糟蹋了,下次别想我给你留蜜渍梅子。”
苏明澈倚在廊柱旁,听着屋内的拌嘴声轻笑。
他见过时锦在演武场单手掀翻石锁的狠劲,此刻却见她乖乖伸手让花容包扎,指尖还偷偷往落落碗里添蜜饯。
将军目光落在时锦腰间的银狼首佩——那是上辈子她的散打奖牌熔铸的,上面刻着“不败”二字,这辈子成了镇远大帅的贴身信物。
“尝尝这个。”
时锦从袖中掏出颗水果糖,糖纸印着北疆的狼图腾,“上辈子你总说我嘴里有汗味,这辈子给你带了甜的。”
落落望着那抹亮色,忽然想起上辈子每次打完比赛,时锦都会塞给她一颗水果糖,指尖还沾着护具的皮革味。
此刻糖纸窸窣声里,混着花容的嗔怪与苏明澈的低笑,竟比任何止痛药都要治愈。
幽冥河畔,小阎王趴在三生石上啃着荧光棒棒糖,忽然拍腿笑出声。
“原来是散打教练穿越!”她在生死簿上刷刷写下批注“武力值MAX护姐狂魔”,金笔划出一道带火花的闪电特效,“本阎王特许你在人间开‘女子防身术培训班’,学费全捐给孤儿院——不过要是敢对苏将军动鞭腿,就把你的奖牌熔了给孟婆当汤勺使!”
夜风送来训练场的口号声,时锦忽然起身演示上辈子教过的防身术。
“手肘要对准肋骨,膝盖攻击下盘。”她的动作带起破空声,铠甲鳞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却在看见落落担忧的眼神时,骤然收力,“当然,现在有苏将军在,你只需躲在我身后就行。”
苏明澈无奈摇头:“合着我这正牌夫君,还不如你这镇远大帅?”
时锦挑眉:“怎么,要试试?”
“免了。”将军笑着摆手,“我要是挂彩了,谁替你姐姐拎药罐子?”
花容望着这幕,悄悄将蜜渍梅子推到落落手边。
碗底压着张纸条,是时锦上辈子的散打学员写的祝福:“时教练,谢谢你让我敢走夜路。”
此刻在异世的烛光下,那些字迹竟泛起淡淡荧光,像极了小阎王说的“跨时空的羁绊”。
小小叼着时锦的护腕跑进来,尾巴扫得药碗轻晃。
护腕内侧绣着两个小字:“姐姐”,是她亲手绣的。
落落摸着那针脚,忽然想起小阎王的话:“有些印记会跟着灵魂走,从这一世,走到下一世。”
戌时末刻,时锦替落落掖好被子,指尖触到她小腹上的旧伤。
上辈子的散打手套忽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那时她总说“姐姐,你的腰伤不能久站”,此刻却只能用这辈子的掌心温度,轻轻覆在那道伤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