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她转身想解释时，却见苏明澈正倚在门框上笑，指尖转着块带血的纱布——那是他方才替她挑手刺时用过的。
"要我教你如何留疤？"他忽然逼近，铠甲蹭过沈沉鱼的纱裙，"需得像我你嫂嫂这样，实打实替人挡过箭，而不是......"
他指尖划过她腕间伪造的伤痕，"用胭脂兑朱砂点出来。"
沈沉鱼脸色煞白，却见落落捧着金疮药过来，亲自替她涂抹伤口："下次别用指甲掐了，容易感染。"
最可笑是端阳那日，沈沉鱼谎称腹痛要苏明澈诊治，却在他伸手搭脉时，故意往他怀里倒。
落落抱着刚晒好的官服进门，正见她攥着苏明澈的袖口落泪，忙将衣服搁在椅上："我那儿有暖宫贴，妹妹可要试试？"
苏明澈忽然起身，将落落按在软榻上替她揉腿，指尖碾过她足三里穴时轻笑："夫人站了整日，倒忘了自己也需人照料。"
沈沉鱼看着两人交缠的指尖，忽然想起每次自己"遇难"时，落落总是第一个出现——替她驱蛇、送药、甚至将苏明澈亲手做的蜜渍梅子分给她。
可她偏要盯着苏明澈眼底的冷冽，偏要记住他替自己捡珠子时，指尖擦过手背的温度，却忘了那些实实在在的好，早该让她无地自容。
暮色漫过廊下时，沈沉鱼又一次站在明珠合璧府门前。
她摸了摸鬓边新换的玉簪，那是落落送的生辰礼。
门内传来低低的笑闹声，苏明澈似乎在抱怨什么，落落则轻笑着回嘴，偶尔夹杂着瓷器轻碰的声响。
她忽然想起白日里，自己故意将镯子掉进荷塘，落落二话不说就脱了鞋下去捞，上来时浑身湿透，却先检查镯子有没有磕损。
"表姑娘可是要出门？"王懿抱着药罐路过，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沉鱼望着门上"明珠合璧"的匾额，忽然摇头转身。
月白罗裙扫过青苔时，她听见身后传来苏明澈的声音："以后别总替人操心，多想想自己......"
话未说完，便被落落下意识的反驳打断，带着几分娇嗔的埋怨，却比任何蜜语都要滚烫。
夜风卷着荷香掠过庭院，沈沉鱼摸出袖中被攥皱的帕子。
那是前日落落替她包扎时用的，上面还沾着点药香。
她忽然轻笑，将帕子塞进香囊——或许从今日起，该记住的不该是那些虚妄的目光，而是有人曾实实在在地，在她落水时，递来过一双手。
沈沉鱼跪在苏府正厅的青砖上，膝头的罗裙被冷汗浸得发皱。
她攥着落落赏的翡翠镯子，指尖掐进掌心却笑得柔婉："姑父姑母可知？表哥书房的镇纸，是我去年托人从江南寻的鸡血石......"
话音未落，苏老爷已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星点。
"当日你父亲救过我一命，我念着旧情留你在府里。"
王氏捏着佛珠的手顿住，目光扫过沈沉鱼鬓边新换的赤金步摇——那是用苏府月例银子打的，"可你竟想与落落争？"
沈沉鱼猛地抬头，瞥见廊下闪过的青衫衣角——是刚从衙署回来的落落。
指尖骤然攥紧裙角，心底漫过酸涩。
恍惚间，苏明澈擦肩而过时冷然的目光、落落总在她掌心摊开的白皙小手、那些流光溢彩的簪子金步摇、新裁的茜纱裙，还有胭脂匣里未用完的桃红色膏体，一并在眼前翻涌。
犹记得病中那盏彻夜未熄的烛火，落落解下外袍披在她肩头时，袖口还沾着廊下青苔的湿气。
深夜的雨巷里，三个泼皮混混搓着匕首逼近落落实在的官轿。
轿帘被掀开的瞬间，却见苏明澈抱臂倚在轿中，指尖把玩着沈沉鱼送的那支翡翠簪子："听说你想让我夫人尝尝'被抢所爱'的滋味？"
刀刃反光里，他眼底淬着边疆风沙的冷冽，"当年在漠北，我割下敌军左耳时，他们求饶的声音比你现在还细。"
流言蜚语沸沸扬扬时，落落正在医馆替流民施药。
青黛气得要去撕了传谣的嘴，她却往药罐里添了把忍冬花："明澈在边疆杀过的敌寇，比这流言还多三倍。"
话音未落，苏明澈已掀帘而入，铠甲上还沾着星点血迹，却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城西新开的糖蒸酥酪，趁热吃。"
公堂之上，沈沉鱼被衙役按在地上时还在哭嚎："表哥明明对我笑过......"
落落握着惊堂木的手顿了顿，看苏明澈从袖中抖出叠纸笺——全是沈沉鱼用苏府月钱雇人写的谣言。
"笑？"他忽然轻笑，指尖划过落落发间银簪，"我对着夫人时，嘴角能咧到耳根，你可曾见过？"
落落在刑堂之上抚着惊堂木轻笑，指尖掠过案头沈沉鱼买凶伤人的供状："你说我抢了你的表哥？"
她忽而抬眸，目光扫过堂下跪着的女子，乌发间的银簪折射出冷光，"可曾听说过《盛唐医女传》？第二十三卷第七页，写着'苏晴落'三字。"
沈沉鱼浑身发抖，却仍咬着唇梗着脖子："不过是个小医女......"
话未说完，落落已从袖中抖出明黄卷轴，御笔亲题的"一品淑仪"四字在阳光下泛着金光："这是陛下亲赐的免死金牌，上回替太后诊治时，她还夸我针炙手法了得。"
"至于明珠合璧府......"落落指尖叩了叩桌案，堂外忽有侍从捧来鎏金牌匾，"明德帝亲赐的府邸，匾额上的字还是陛下御笔。"
她忽而轻笑，眼尾扫过沈沉鱼煞白的脸，"至于苏明澈——"
"我是入赘。"苏明澈的声音从后堂传来，他今日未着铠甲，月白中衣外只松松系着条玉带，却比平日更显风姿，"府里账册写的是夫人名字，连我这将军印，都在她妆奁里收着。"
沈沉鱼猛地抬头，见他屈指叩了叩惊堂木，眼底漾着促狭的笑："沈姑娘可曾见过哪家赘婿，要替夫人煎药、揉腿、半夜起来做夜宵？"
堂下衙役们憋着笑，青黛却在旁补了句："我家大人还说，将军的铠甲太占地方，早让人熔了打银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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