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怪苏大人了!瞧这泼妇的德行,定是故意栽赃!"戴斗笠的老汉气得直敲烟杆,火星子溅在钱柔柔脚边。卖糖画的老妪啧着舌摇头:"平日里瞧着端庄,原来是个蛇蝎心肠的!"
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涨红着脸,对着同伴低声辩解:"我早说苏大人清正,怎会是那等负心之人!"
"咱们小仲城能有苏县令这样的父母官,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茶馆老板娘踮着脚高声道,引得众人纷纷附和。
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中,钱柔柔蜷缩在阴影里,听着那些曾经同情她的话语,此刻如利刃般扎向自己。
她望着苏明澈怀中远去的身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再也唤不回半点关注。
暮色将街道染成蜜色,苏明澈掌心温热,轻轻扣住落落微凉的指尖。
她腕间琉璃手串随着步伐轻晃,叮咚声与远处更鼓应和。
时锦斜倚在绸缎庄的飞檐下,目送三人身影没入朱门,方才转身揽过青黛肩头:"走,本帅带你去赌坊赢几壶女儿红!"
三个丫鬟顿时笑作一团,惊起巷口酣睡的狸花猫。
子夜的明珠合璧府静得能听见海棠花开的声响。
时锦卸去玄甲,铜镜里倒映着她未束的长发如墨瀑垂落。
指尖抚过镜中棱角分明的下颌,她忽然想起幼年在祠堂里,落落将偷藏的桂花糕塞进她掌心的温度。
"姐姐..."她对着镜中人轻笑,烛火在凤眼里燃起细碎的光,"你终于不用再对着账本掉眼泪了。"
雕花寝殿内,落落在铜镜前转了个圈,新做的美甲在烛火下流转着细碎金芒。
"明澈哥哥快看!"她像只雀跃的蝴蝶扑进苏明澈怀中,发间晚香玉的甜香混着甲油的清冽。
苏明澈的指腹摩挲过冰凉的甲面,触到她因期待而发烫的指尖,忽然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红绸帐幔如晚霞倾泻,烛芯"啪"地爆开一朵灯花。落落的惊呼声被吞没在温柔的吻里,绣着并蒂莲的锦被滑落在地。
雕花窗棂外,月光为相拥的身影镀上银边,忽明忽暗的烛火最终化作一点星火,融进沉沉夜色。
晨曦微露,纱帐内的落落轻蹙眉头转醒。
小腹传来的酸胀感让她心下了然,从檀木匣中取出叠放齐整的月事用品。
待换上新裁的月事贴与素色中衣,她将沾血的旧衣浸入铜盆,玉腕翻飞间,皂角泡在晨光里泛着细密银沫。
直到最后一抹绯红在清水中褪尽,才踮脚将衣物晾在雕花木架上,腰背早已泛起丝丝钝痛。
梳妆台前,落落握着竹柄牙刷蘸取牙粉。
刷毛柔软如羽,在齿间摩挲时却带几分温热。
铜镜里映出略显黯淡的贝齿,她下意识抿住唇角,暗自盘算等林清姝得闲,定要缠着她讨教护齿良方。
毕竟整个小仲城,就数苏明澈在醉仙居操劳得最辛苦,怎舍得他下衙后还要为自己洗衣炊饭?即便府中丫鬟个个手脚麻利,贴身小衣的事,她始终不愿假手于人。
"小姐今儿起得比黄莺还早!"小桃打着哈欠捧着铜盆跨进门槛,鬓边的绢花随着步伐轻轻颤动。
落落佯装板起脸:"倒学会躲懒了?本小姐都梳妆好了,你们还在周公殿里打转。"
"小姐饶命!"小桃吐着粉嫩舌尖,娇嗔着抱住落落胳膊摇晃,"明儿天不亮就来给您梳头!"
晨光漫过雕花窗棂时,青黛与喜鹊抬着食盒盈盈而入。瓷碗里的鲈鱼羹腾起袅袅白雾,鲜嫩鱼肉入口即化,暖意顺着喉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踩着满地碎金般的阳光,落落信步走向医馆。
才刚向林清姝讨教完古法洁牙的诀窍,忽听得门外传来纷沓脚步声——原是附近百姓听闻医馆新来的女先生擅治牙疾,竟呼朋引伴涌了进来。
落落见状,连忙帮着整理药箱,素手翻飞间,檀木药匣里的白芷、青盐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落落迅速将碎发别至耳后,从医案旁搬来圆凳,静静坐在林清姝身侧。
只见清姝执起一柄精巧的银针,蘸过自配的薄荷消毒水,对着患者发黑的龋齿轻捻慢转,不过半柱香功夫,患者原本扭曲的面容便舒展了几分,连声道谢着离开。
“清姝姐姐,这针法竟比汤药见效还快?”落落凑近细看医案上的记录,指尖划过“龋齿腐质当除”的批注,眼中满是好奇。
林清姝莞尔一笑,从竹箧里取出个小瓷瓶:“这是用细辛、白芷研磨的镇痛散,配合银针疏通阳明经气。你且看——”
她招手唤来下一位患者,示意落落递过牙粉。
“取青盐半钱,混入三分之一的珍珠末。”清姝一边调配,一边讲解,“青盐固齿,珍珠粉能磨去牙面污渍。”落落连忙掏出袖中的鹅黄绢帕,将比例仔细记下。
待清姝为患者敷好药,她主动接过漱口用的苦参汤,学着轻托患者下颌的姿势,目光专注地观察对方吞咽时的反应。
日头西斜时,医馆终于安静下来。
落落揉着发酸的肩膀,望着案头堆起的药方,忽然瞥见清姝正在擦拭一套崭新的青铜探针。“明日教你辨认龋齿深浅。”
清姝递来杯温茶,“不过今晚得劳烦你帮个忙——城东李娘子的孩子总喊牙疼,咱们带着新配的竹叶膏去瞧瞧?”
暮色中,两人提着药箱穿过青石巷。
落落跟着清姝轻叩木门,听着屋内孩童的抽噎声,忽然想起今早铜镜里自己的牙齿。
此刻她攥紧手中的药箱,暗自发誓要学尽这治牙的妙法,既为自己的贝齿,更为这小仲城里受牙疾困扰的万千百姓。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昏暗的油灯下,李娘子正搂着啼哭不止的孩童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