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三往后缩了缩,眼神像受惊的耗子似的四处躲闪,不敢与林清姝对视:“用猛药?要是出了岔子咋办?我还等着她带娃呢!再说她都生不了了,真有个好歹……”
他干脆猛地别过脸,下巴抵着胸口,语气硬邦邦的,“我不签!要签让她娘家签去!这是她家闺女,凭啥让我担风险?”
林清姝握着签单的手又紧了几分,指尖泛白,转身快步走到张氏父母面前。
老两口盯着纸上“风险自担”四个黑字,嘴唇哆嗦得像秋风里的枯叶,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张氏的母亲掏出帕子抹着眼泪,另一只手死死拽着丈夫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又满是无奈:“他爹,这药要是没用,闺女可就……
再说她现在这样,就算救回来,赵家也容不下她,咱们家本就靠几亩薄田过活,哪养得起一个连活都干不了的闺女啊……”
张氏的父亲胸口剧烈起伏着,双手攥得指节泛青,指缝里都沁出了白印,可最终还是像泄了气的皮球,重重垂下头,不敢看林清姝泛红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大夫,不是我们心狠,是实在……实在担不起这风险,也养不起她了。
您就……就别再逼我们了。”
周围的人都沉默了,连廊下的风都似带着寒意,裹着浓重的药味和血腥味,压得人喘不过气,满室都是冰冷的绝望。
林清姝看着手里的签单,急得眼圈通红,喉间堵着话想说,却又被这刺骨的冷漠噎得发不出声。
就在这时,苏落落往前迈了一步,稳稳从她手里接过笔和纸,指尖落在纸面的瞬间,没有半分犹豫。
“我签。”落落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海神针,穿透了满室的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握着笔,手腕微顿,在“家属签字”那一栏,一笔一划写下“苏晴落”三个字,字迹清秀却力透纸背。
赵老三愣了一下,随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指着落落嚷嚷:“你凭啥签?你又不是她家人!出了事儿你担得起吗?别以为你是县令就能多管闲事!”
落落抬眸看他,眼神冷得像寒冬的冰棱,直刺得赵老三往后缩了缩:“我是这县的县令,更是个医女。
她是我治下的百姓,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们不救,我救。”
她将签好的单子递给林清姝,语气掷地有声,“出了任何风险,都由我担着,与你们赵家、与她娘家,半分关系都没有。”
林清姝接过单子,眼眶一热,转身就往产房冲,只留下赵老三和张氏父母僵在原地。
落落没再看他们,转头对身后的阿鸾吩咐:“去账房支些银子,送到明心医馆,就说张氏产后调理的所有费用,还有孩子的奶娘、衣物开销,都由县衙承担。”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面色尴尬的赵老三,声音又冷了几分:“从今日起,张氏和孩子暂且由医馆照管,赵家若是想接孩子,得先写下文书,保证日后善待张氏,若敢苛待半分,或是想弃养张氏,我便以‘弃妻弃子’的罪名,将赵老三拿归案中问罪!”
赵老三被这话吓得脸色发白,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苏落落冰冷的眼神堵了回去,只能悻悻地闭了嘴。张氏的父母看着落落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敢再多说一个字。
廊下的风还在吹,可那股压得人窒息的绝望,却已被这声掷地有声的承诺,悄悄驱散了几分。
说完,她将签好的单子递给林清姝:“清姝姐姐,别耽误时间,快进去救人。”
林清姝看着落落坚定的眼神,眼眶一热,接过单子转身就往产房跑。
落落刚转身要往产房去,想看看张氏用药后的情况,走廊那头突然传来衙役的脚步声。
两个身穿皂衣的衙役正架着个男人往前走,那男人衣衫皱得像团烂布,前襟还沾着些不明污渍,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正是昨夜作恶的李二。
他一看见走廊里围了不少人,脚还没站稳,突然“扑通”一声瘫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撒泼打滚,脏污的鞋底在青砖上蹭出一道道黑印。
“我不清楚!我啥都不记得了!”他扯着嗓子嚎,声音又尖又利,“肯定是那女的主动勾我的!不然我咋会做那事!我冤枉啊!”
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两口就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正是李二的爹娘。
老两口一眼看见地上的儿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冲冲地冲到落落面前,伸出手指着她的鼻子就骂:
“你一个女县令算个啥?不还是个要靠男人的女流之辈!指不定自己早就千人骑万人睡,心里阴暗,才见不得我家二郎好,故意栽赃他!”
这话像淬了毒的针,刚扎进空气里,苏明澈的脸色瞬间冷得像结了冰。
他原本站在落落身后,此刻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将落落护在身后。
没等李家夫妇反应过来,他抬手一推,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只听“哎哟”两声,老两口就像断线的风筝似的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后腰撞在门槛上,疼得龇牙咧嘴。
“平远将军苏明澈在此。”苏明澈的声音沉得能冻住空气,眼神里的寒意让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本将军的夫人身为一县之令,为民断案、护佑百姓,轮得到尔等这般泼妇骂街、满嘴污言秽语?”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老两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敢对她出言不逊,或是替这恶徒遮掩罪行,休怪本将军以军法处置,定不姑息!”
李家夫妇原本还想撒泼,一听见“平远将军”四个字,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里的咒骂瞬间卡在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