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

星栖阁的竹帘被晨风吹起，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冽。魏无羡蹲在药炉前，看着砂锅里翻滚的褐色药汁——这是他从九嶷山古籍里翻到的方子，用晨露煎煮，佐以三片雪灵芝。

炉火映着他眼下青黑，自从三日前背着昏迷的时影来到这处僻静院落，他就没合过眼。

"再煎就糊了。"

微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魏无羡手一抖，药勺磕在砂锅边缘发出清脆声响。他回头看去，时影披着素白单衣倚在门边，长发未束，发尾还带着未干的水汽，显然是刚沐浴过。晨光透过竹帘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将苍白的肤色镀上一层暖色。

"少司命醒了？"魏无羡故意把药勺搅得叮当响，"我还当你要睡到明年开春。"

时影没接话，缓步走到药炉前。他伸手接过药勺，指尖不经意擦过魏无羡的手背，凉得像山涧里的玉。

"雪灵芝放多了。"时影垂眸看着药汁，"会苦。"

魏无羡挑眉："你尝过？"

"嗯。"时影轻轻搅动药汁，"小时候试药，吐了师尊一身。"

这个意外的童年片段让魏无羡怔住。他望着时影被药雾模糊的侧脸，忽然发现对方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随着眨眼的动作微微颤动，像是落在雪地上的星屑。

"那正好。"魏无羡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配上这个就不苦了。"

油纸展开，里面是几块琥珀色的糖糕，表面还撒着桂花。

时影盯着糖糕看了半晌，突然咳嗽起来。魏无羡忙去拍他的背，掌心触及的单衣下，嶙峋的脊骨清晰可感。

"你......"魏无羡喉头发紧，"瘦了好多。"

时影止住咳嗽，就着他的手咬了口糖糕。唇瓣擦过指尖，留下一点温软的触感。

"太甜。"他评价道，却把剩下的半块都吃了下去。

——

廊下的棋盘落满山茶花。

魏无羡捏着黑子，第一百零八次偷看对面人的袖口——时影执白子的右手从宽袖中露出半截手腕，上面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像是冰层下蜿蜒的溪流。

"你再看，这局又要输了。"时影落下一子，吃掉魏无羡大片黑棋。

"我这是在研究战术。"魏无羡耍赖地搅乱棋局，"再说了，谁规定下棋一定要看棋盘？"

时影抬眸看他，眼尾那颗浅褐色的泪痣在阳光下格外明显。魏无羡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即将触及时又缩了回来。

"有花瓣。"他讪讪地指指时影肩头。

时影自己拂去花瓣，忽然从棋篓里取出一枚白玉棋子："伸手。"

棋子落入掌心，魏无羡才发现上面刻着小小的星图——正是他后背胎记的缩影。

"带着它，能暂时压制噬魂残息。"时影的声音很轻，"我......刻了整夜。"

魏无羡翻来覆去地看着棋子，在边缘处摸到一点暗红。他心头一跳，想起星尘空间里看到的画面——时影割破手指，用血浸染发带的场景。

"疼吗？"他脱口而出。

山风忽然静止，一片山茶花悬停在两人之间。

时影的长睫垂下，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不及你受的那一剑。"

——

魏无羡推开厢房门时，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时影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单衣褪至腰间，露出整个后背。月光如水般倾泻在他身上，而更惊人的是——那些原本狰狞的戒鞭伤痕，此刻正被星辉填满，在皮肤上流淌成银河的纹路。

"抱歉，我......"魏无羡慌忙转身，却听见水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