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

"进来。"时影的声音比平时低哑，"星浴不能中断。"

屋内弥漫着雪松与冷梅的气息。魏无羡小心靠近，发现时影正站在盛满星辉的木桶中，那些光芒像活物般缠绕着他的四肢。

"拿着。"时影递给他一个琉璃瓶，"倒在我肩胛骨的位置。"

瓶中是流动的星光。魏无羡站在他身后，看着自己颤抖的指尖将星辉倾倒在那些伤痕上。光芒渗入皮肤的瞬间，时影闷哼一声，后背肌肉绷出漂亮的线条。

"疼就喊出来。"魏无羡不自觉地放轻动作。

时影忽然回头，湿漉漉的发丝粘在颈侧："你当年剖丹给江晚吟，喊疼了吗？"

这个问题像柄钝刀扎进胸口。魏无羡下意识去摸腹部旧伤，却被人捉住手腕。

时影的手心第一次有了温度："所以，我也不会。"

星光在这一刻大盛，将两人完全笼罩。魏无羡感觉有温暖的力量顺着相触的皮肤涌来，像是寒冬里突然遇见的篝火。

——

第七日清晨，魏无羡在石桌上发现一封未写完的信。

「师尊尊鉴：

弟子在星栖阁寻得......」

后面的字被墨水晕开，纸角还沾着一点糖渍。魏无羡想象着时影深夜伏案写信，偷吃他藏在柜顶的糖糕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

时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发间别着魏无羡昨夜随手编的草蝴蝶，在晨风中颤巍巍地晃动。

魏无羡把信纸折成纸鹤："笑堂堂少司命，偷糖吃还掉渣。"

纸鹤飞向时影，却在半途被山风掀翻，正落在他心口。时影按住乱飞的纸页，忽然极轻地笑了。

那个笑容比星辉更耀眼，魏无羡想。

山岚渐散，晨光穿过云层，为星栖阁镀上金边。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魏无羡的小指悄悄勾住时影的袖角，像抓住一缕不敢宣之于口的晨光。

青瓷茶釜咕嘟冒着泡，时影执竹勺舀起茶汤，手腕翻转间水线如银河垂落。魏无羡盘腿坐在蒲团上，盯着他袖口滑落的银链出神——那是昨夜星浴时自己给他戴上的，链坠是半颗刻着星纹的玉扣。

"看茶，别看链子。"时影将茶盏推过来，盏底沉着三片旋转的雪灵芝，"含半刻钟，化你经脉里的噬魂霜气。"

魏无羡故意衔住盏沿不接："少司命喂我？"

时影指尖一弹，茶盏凌空倾斜，温热的茶汤精准灌入魏无羡唇间。雪灵芝的苦涩漫开时，一颗桂花糖被塞进他齿缝，时影的指腹擦过他下唇："几十岁的人，喝药还要糖哄。"

窗外偷看的山雀扑棱棱飞走，撞落一串紫藤花。魏无羡就着满口甜香凑近："那你多哄哄？"

茶釜突然沸腾，水汽氤氲了时影微红的耳尖。

——

第二天清晨

"手抬高三寸。"时影的玉笛轻点魏无羡肘弯，"星轨舞不是剑招，要像流云拂过山脊。"

竹影婆娑的庭院里，魏无羡踩着满地光斑旋身。宽袖扫过时影腰间时，被他用笛子格开："第七步踏巽位，不是震位。"

"这么严苛？"魏无羡故意错步踩上他云履，"不如少司命亲身示范？"

时影忽然揽住他后腰。玉笛引着魏无羡的手腕划出弧光，星尘自两人交握的指尖簌簌坠落。

"这是祭舞。"时影的气息拂过他颈侧，"三百年前，大司命与道侣在星陨夜共舞，为苍生祈来甘霖。"

魏无羡低头看地上交叠的影子："那我们这算..."

"教学。"时影骤然松手，魏无羡踉跄跌进紫藤花架。破碎的花瓣落满肩头，其中一片沾在时影唇上。魏无羡伸手去拂，指尖却被他轻轻咬住。

——

星栖阁的灶房飘出焦糖香。魏无羡踩着木凳翻找橱柜顶层的陶罐，腰间突然多了一双手。

"偷糖贼。"时影的声音带着笑意，将他抱下来，"那罐是盐。"

魏无羡顺势勾住他脖子："少司命连糖罐藏哪都知道？"

"某只馋猫三天偷吃半罐。"时影从梁上取下真糖罐，罐口还留着齿痕，"再吃该牙疼了。"

魏无羡抢过罐子挖了勺糖霜，趁时影不备抹在他鼻尖。时影怔住时，魏无羡已舔上他鼻梁："浪费可耻。"

灶火噼啪炸响，糖罐翻倒在柴堆边。两人在甜香弥漫的草垛间抢夺最后半勺糖，魏无羡被时影压住手腕，糖勺在推搡间蹭过彼此的唇角。

"你们..."温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在糖罐里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