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鲜血顺着张真源紧实的腰腹蜿蜒而下,滴落在冰冷洁净的地面上,发出极其细微的“嗒…嗒…”声,在死寂的“灯塔”安全屋内却如同重锤,敲在兮诺紧绷的神经上。他像一尊染血的雕塑,固执地站立着,用那双燃烧着疯狂与绝望的眼睛死死锁住她,宣告着“你只能是我的”!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但比恐惧更汹涌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噬骨的悔恨。这悔恨的源头在那些出于纯粹善意的、却如同投入深渊的种子,最终结出了今日这扭曲的恶果。
兮诺看着他伤口崩裂的鲜血,看着他眼中不顾一切的偏执,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倒灌。
兮诺(火锅店外……A大报道日……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帮你?!如果无视那些,我们是不是就不会相识?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一幕?)
她清晰地记起了那个飘着辛辣香气的火锅店夜晚。无意间撞见几个混混追着清瘦的少年。少年身上青紫很多,像一只濒死的幼兽。她甚至没看清他的脸,那份被欺凌的狼狈和无助瞬间点燃了她骨子里的骄傲和护短。
悔意如毒藤缠绕心脏。
兮诺(那时……他满脸血污和泥泞,只有那双眼睛,像受伤的幼鹿,里面盛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一种让她心悸的专注。我拉着他的手,给了他纸巾擦脸……我以为我只是在帮助一个被欺负的可怜人……)
画面闪过,紧接着是A大新生报道日。阳光刺眼,人声鼎沸。她穿着严浩翔精心准备的昂贵衣裙,像个被展示的娃娃。然后,她看到了他——张真源。被几个纨绔子弟故意推搡,被他们肆意践踏。他低着头,清瘦的脊背绷得死紧,紧握的拳头泄露着屈辱和不甘。又是那种眼神!那种被逼到绝境、孤立无援的眼神!她甚至没看身旁严浩翔骤然阴沉的脸色,径直走过去,用自己的身份压他们,然后冷冷地扫视那群始作俑者。
兮诺痛苦地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兮诺(两次……都是这样!我看到了他的‘脆弱’,他的‘需要保护’!我伸出了手,我以为我在拯救一只落水的猫!我甚至……在他坦白那些‘边缘活动’时,还愚蠢地心疼他‘身不由己’!)
那些自以为是的善意,那些高高在上的施舍,那些对他“弱小”的维护和包容……如今都成了滋养他今日这副恐怖模样的温床!是她一次次的“援手”,一次次的“维护”,给了他错觉,让他将这份感激和依赖,扭曲成了病态的占有欲和将她视为私有物的执念!是她亲手,一点一点,将这只她认为的“幼兽”,喂养成了今日这头将她拖入深渊的、危险的猛兽!
内心被巨大的荒谬感和悔恨吞噬。
兮诺(我后悔了……张真源,我后悔在火锅店多管闲事!我后悔在A大那天为你驱逐霸凌者!我后悔……让你以为,我是你的救世主!)
这份悔恨尖锐而痛苦,带着被命运嘲弄的愤怒。
然而,就在这汹涌的悔恨几乎要将她撕裂时,灵魂深处那个顽固的声音,再次清晰而冰冷地响起。
那个声音带着宿命般的叹息。
兮诺(可是……如果时光倒流,回到火锅店那个飘着油烟的夜,看到那个身上都是伤痕、满脸血污的瘦弱少年……你……真的能视而不见,转身离开吗?)
画面重现:火锅店少年绝望的眼神。还有A大报道日,阳光刺眼,少年紧握的拳头和低垂的头颅里透出的巨大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