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力道如同烧红的铁箍,即使在他陷入深度昏迷后,依旧没有丝毫放松。兮诺尝试了几次,徒劳无功,每一次拉扯都换来骨头被挤压的剧痛。她颓然地放弃了挣脱,任由那只染血的手死死扣着自己,仿佛是他们之间这扭曲孽缘最冰冷的具象。
她僵硬地坐在冰冷的医疗床边,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柔和却毫无温度的光线。张真源失血过多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牵动着肋下厚厚的绷带,那下面是她亲手缝合的伤口。消毒水和血腥味顽固地萦绕在鼻尖,混合着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松木冷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又窒息的气息。
兮诺的目光缓缓移到被他紧攥的手腕,再到他毫无生气的脸。
兮诺(宿命……这就是你给我的宿命吗?)
她无声地质问着虚空,也质问着自己。
兮诺(把你从泥泞里拉出来,却把你推进更深的黑暗,也把自己……困死在这里。)
悔恨的毒藤在心底疯长,缠绕着每一次心跳,带来尖锐的刺痛。火锅店的夜,A大刺眼的阳光,少年无助的眼神……这些画面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
兮诺恨自己当时的心软,恨自己那该死的、无法磨灭的骄傲和护短!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张真源的呼吸时而微弱得几乎消失,时而变得急促滚烫。高烧开始了。细密的冷汗不断从他额头渗出,浸湿了鬓角。他开始无意识地呓语,破碎而含糊。
张真源在昏迷中不安地扭动,眉头紧锁,声音干涩模糊。
张真源……别打……申请表……我的……
是A大报道日的场景。
张真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恐。
张真源诺诺……快跑……危险……
似乎是迷迭香后巷的记忆碎片。
张真源的声音又陡然低下去,变成一种近乎呜咽的哀求。
张真源别走……诺诺……别不要我……野狗……只有你了……
最后一句,带着深入骨髓的卑微和孤绝,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兮诺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兮诺听着他烧糊涂的呓语,听着那些由她开启的、如今却将他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往事。
兮诺闭嘴……张真源……你给我闭嘴……
她低声呵斥,声音却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力。
兮诺恨他,恨他此刻用这种方式唤醒她更深的愧疚和那该死的、无法斩断的联结!
她想捂住耳朵,可手腕被他禁锢着,连这点逃避都做不到。
高烧持续攀升。张真源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苍白的皮肤下透出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起皮。伤口感染了!这个认知让兮诺心脏猛地一沉。
在这座与世隔绝的“灯塔”里,没有医生,没有更有效的药物……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里?死在她面前?
巨大的恐慌压倒了悔恨。
不能!不能让他死!无论是因为那该死的“放不下”,还是因为……如果他死了,她将永远被困在这座坟墓里,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