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这么长?”戈德里克诧异地说,“在我印象里,后面的时间都是嗖地穿过去的……赫尔你记性不错啊。”
“你要是余生都在对着墓碑发呆你也记性好,”赫尔加白他一眼,“你来找我,总不是专程来挨句骂的吧?”
“这是我其中一个目的,”戈德里克像念台词般一丝不苟地说,“偶尔被骂有助于让人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好了不扯了,”他适可而止,“罗恩和赫敏那边,我跟哈利说他们迟早会和好,就等一个契机。”
赫尔加点着头,意味深长:“他们只是都在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比如我和萨尔。”戈德里克倒了杯酒,坦然接上赫尔加的言外之意。
“事实上,每个人都会这样,只不过一部分发现这份坚持伤害的反而是他们自己,而一部分没有坚持到底的勇气。”
“格兰芬多最不缺的就是勇气,所以他坚持到了底,并伤害了自己?”赫尔加跟他碰了个杯。
“也没什么,”戈德里克垂眸看看酒杯里摇曳的波纹,“我们都没有错,谁都怪不了谁。”
“那你今天想跟我说什么呢,戈迪?由罗恩和赫敏,你想起了你和萨尔吵的那场架,你们俩都默契地没有提当年的事,选择顺其自然与对方和好……”
赫尔加端详着他,忽地弯了弯眉。
“你知道你喜欢萨尔了?”
“我知道我喜欢萨尔了。”
他们同声说。
戈德里克丝毫不意外赫尔加能看穿他——她在这方面一向敏锐。他承认:“我明白,但总感觉很奇特……像是无论明白与否,我跟萨尔间的相处方式都不会变……类似你和罗娜。”
“那我得欣喜好一阵了,”赫尔加挑眉调侃着说,“按你的说法,我和罗娜当了多少年好友就当了多少年的恋人,上辈子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这个道理,谨防我自尽。”
他是这个意思吗?戈德里克眨眼想着。嗯,他是。
“如此,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对萨尔,就意味着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呗。”赫尔加勾起唇,挖坑让好友跳这种事对她简直不要太顺口。
然而戈德里克浑然不觉,反而郑重其事地开始思考。
“从我见到他那天起?”
“——这不可能,”他自动否认,显得有些抓狂,“我那时还没这张桌子高!”
“那你从何时起想和萨尔一直在一起的?”既是戈德里克自己送上门的,赫尔加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她笑着问。
“从我第二次遇见他时……”
“停,赫尔。”戈德里克差点没被这问法问得虚脱,为防止赫尔加说出什么更让人惊悚的话,他必须赶紧打断她。
“事实上,有一点很怪异的是……”他揉着耳朵,绞尽脑汁想找一个能移走赫尔加注意力的话题,但想着想着自己找出个不对劲了,“赫尔,还记得萨尔的博格特吗?”
不等赫尔加答上来,戈德里克继续道。
“萨尔恐惧的内容是我恨他——虽然我对斯莱特林会恐惧这件事持疑,但他已经给我施过湮灭咒了——那个根据中咒者对施咒者的恨意调节威力的咒语,我中了后可是连手指都没化成灰。”
“萨尔完全知道你一点都不恨他但他还是会怕?”赫尔加复述道,也困惑起来,试着解释,“也许这并不矛盾?”
“毕竟人们害怕的事一般都是未发生的,一旦发生,那就用不着害怕了,更会去想如何解决或挽救它。”
“有道理,”戈德里克思索不出来索性也不白费脑子,“反正我已经告诉萨尔我不会恨他啦。”
往后的时光里,他们一直在喝闷酒。
挺好,戈德里克想,真难得自己面上还这么平静,似乎只是得知了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仿佛从几天前到现在他的心理过程其实真的稳定得要命。
什么?他喜欢他?
噢,他喜欢他啊。
水到渠成吗?那这水可流得真慢,慢吞吞淌了一千年才滴进该灌溉的土壤,不怕作物早枯死了吗?
幸好他枯不死。
幸好希望水流得慢些的,也是他。
他一点都不打算责怪他之前无数次的回避了,因为他觉得,直到当下,他才有能力去承受这轻飘飘一滴水——而后不会冲动到炸了黑湖。
好了,他现在清楚自己的感情了,那萨尔呢?他的确和萨尔吵得翻了天过……萨尔离家出走了……萨尔再没见他一眼……萨尔永远睁不开眼了……
但是萨尔回来了。
那似乎没什么好遗憾的了?戈德里克醉得昏沉过去,脚下落了一地酒瓶。
作为骑士嘛,继续拿起剑,守护着就够了,反正……反正他从来都是这么干的,挡在大家身前,站在他的家的最前方。
抗下第一道正面攻击的永远只会是他,他乐意。
戈德里克不想去找萨拉查问清,他还不愿意让霍格沃茨变成大型躲猫猫现场——两个人总是躲着对方走,这比罗恩和赫敏间的无视还要糟糕,他的意思是,他们最少还能见上面,不是吗?
“随你。”赫尔加抱着膝盖坐在椅上。
“赫尔,要是你当时表白没成功,你会怎么办?”戈德里克灌了口酒。
“……想不出来,”赫尔加说,“但除我以外,你想象得出罗娜爱上别人的样子吗?”
戈德里克沉默着打了个哆嗦。
噢,那将入选本年度霍格沃茨头号鬼片,他投资……会被赫尔和罗娜打死的。
“同样,你想得出萨尔会爱上谁吗?”赫尔加轻笑道。
“啊那真是一部将经久不衰的恐怖片。”戈德里克失手打翻了一个酒杯,又晃晃悠悠地把它扶正,“这个我必得投资,哪怕萨尔要把我打死。”
赫尔加伏在桌上,歪了下头:“带我一个,萨尔杀过来你替我们挨揍。”
没有回音,似乎是故意的,戈德里克倒在酒瓶堆里睡着了。
……
万圣节前一天,像是为了彰显这是个特殊的日子,空气里都尽情地飘散着烤饼干的香气和糖果甜滋滋的甜意。走廊里扎上了五颜六色的彩带,随着偶尔穿来的风懒洋洋地翻涌,这时如果靠近它们,就会被柔和地圈住手腕,过个几秒才能被放开。
哈利和罗恩一路上玩了好几次。最后,那些柔软的彩带不耐烦了,飘过哈利的头顶轻轻推了他们一把,把他们推进了门厅。落在后面的赫敏安抚般摸了下受委屈的彩带,也跟着进去了。
这里排了条老长的队伍,都是要去霍格莫德的学生。他们的霍格莫德许可表早早交给了各自的院长,费尔奇正拿着条名单核对着,凸眼睛盯过每个人的脸,确保不放出去任何一个不该出去的人。
他们排进拥挤的队伍里,等了几分钟后在费尔奇心有不甘的目光下顺利出了大门。天气在变得寒冷,寒风几乎一瞬间把他们的脸刮进了暖烘烘的围巾里,哈利怀疑自己的脸冻红了。
“我们走。”哈利说,拉起见到对方还表现得不自然的罗恩和赫敏跟上人流。
到了村子里,人群一下分散开了。三个人站在瑟瑟吹着的风里,都有些尴尬,无言局促的气氛在逐渐蔓延。
“呃——我们去哪里?”罗恩东张西望地说,没有看赫敏。
“都逛一逛?”哈利的声音闷在围巾里。
“还是先暖和一下。”
“那可以去三把扫帚,弗雷德和乔治提过那儿的……”罗恩话接了一半才猛然意识到刚刚那句是赫敏说的,他的耳尖可疑地红了起来,可能是被冻得。
“……黄油啤酒。”他支吾着补完句子。
“好,就去那里。”哈利忙不迭说,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找到那家店铺,抓着两个人的肩膀就钻了进去。
空气顿时热乎乎起来,也是一眨眼的事,屋内嘈杂刺耳的声音贯穿了他们的脑海——真怪,明明在外面时还没有这么吵。一个相貌标致的女巫在吧台前招呼着客人。等那群人端着酒杯满意地走了,他们快步上前。
“呃,你好?”罗恩鼓起勇气说,在店里半会儿工夫就热得脱下围巾,耳朵仍旧很红——比跟赫敏说话那会儿还红了些。哈利狐疑地瞟了眼他,又看向标致的女巫,顷刻间明白过来,藏在袍子里的脚狠狠踩上罗恩的脚。
“上午好——是新来的三年级学生?”那女巫不着痕迹地扫过罗恩痛苦但忍住没叫的脸,善解人意地没有过多关注,“你们想要点什么?”
“三杯黄油啤酒,谢谢。”赫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