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宫
柳如霜将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紧紧攥成一团，她屏退其余下人，只留翠喜一人在身旁。
昨夜下过雨，今日的天气带着几丝微凉，可柳如霜此时却满头大汗，不时抬手用手帕沾去淌下的汗珠，翠喜则在一旁缓缓扇着扇子，谁都不曾开口。
“皇后果然出手了，本宫给她送去回礼，就是想试探此人的态度。”
柳如霜闭目养神，伸手从一旁的果盘中揪下一颗晶莹的葡萄送进口中。
翠喜放下扇子，回答：“或许，皇后一直便不是什么善茬，只是身居后位自视清高而已。”
“与世无争？本宫看是明哲保身罢了。
毕竟只要她一直是皇后，日后不论是谁登基她都是太后。此人若当真毫无手段，如何保得住后位？”
柳如霜的目光从放在葡萄旁的荔枝上扫过，翠喜拿起一个荔枝缓缓剥开，嘴上的活动未停歇：“那今后的日子，咱们当如何？”
柳如霜轻笑一声，眼底划过一抹狡黠，
“不过是给些下马威罢了，提防即可，你我现下只需养精蓄锐，保住安儿的太子之位才是正事。”
翠喜小心翼翼地将荔枝送入柳如霜口中，“娘娘英明，不过……奴婢有一猜想，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如霜瞥她一眼，漫不经心道：“讲。”
翠喜思考片刻，凑至柳如霜耳边轻声说：“娘娘，奴婢总觉得，皇后似乎知道许多事，咱们是否应当提醒将军多加对白千奕设防？”
柳如霜忽得愣住，随即她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知道了又能如何？这深宫之中，有些事，知道了也得装作不知道，就算她是皇后也不例外，本宫自有办法。”
“白家有白千奕与父亲相互制衡多年，再加上白笙泽和白烨泽二人一唱一和，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柳如霜说着，用手指点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许”字，与翠喜相视一笑。
势单力薄的许永廷，似是好办许多。
“父亲应是快要下手了，你我静观好戏吧。”
二人正谈论，苏嬷嬷领着萧辰安走进殿内，“娘娘万福，殿下听闻您身体欠安，很是担心，奴婢带殿下来看看您。”苏嬷嬷跪下请安，一旁的萧辰安也随着跪下。
望向那张脸，平静的表情下却透着几分委屈和几分欢喜，窥向其掩藏在袖中的双手，隐约透着红肿。
“母妃。”萧辰安开口，稚嫩的声音与他成熟的身影放在一处显得尤为突兀。
“何事？”柳如霜敛了笑容，严肃地上下打量着萧辰安，瞧见他绑着布条的右手，她开口询问：“手是如何弄成这般的？”
萧辰安面上泛起丝丝波澜，这句冰冷的问候，让他感受到久违的关心，温暖而陌生。
他许久不曾听见这样的询问了，短短几字，如同长矛刺穿坚冰，让几缕微光照进那片幽暗。
萧辰安露出会心的笑容，即便右手此刻仍传来丝丝钝痛，他仍感到欢喜。
“多谢母妃关心，儿臣是因昨日拉弓时不慎被弓弦划伤，不过小伤，母妃……不必担心。”说着说着，他语气中的欣喜逐渐褪去，几抹心虚和胆怯挤入他稚嫩的音色。
柳如霜却是反常的并未责怪萧辰安，此刻她心中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于是她开口准备将萧辰安打发走，
“苏嬷嬷，下去之后问问太医可否换种轻便些的包扎方式，不可因此耽搁今日的练字。”
苏嬷嬷笑着说：“娘娘，殿下今日似是心情不错。”随即与萧辰安四目相对，冲他温和地笑着。
萧辰安想起，方才回宫的路上苏嬷嬷对自己说：
“殿下，娘娘平日里不爱笑，您不妨多跟娘娘讲些您遇到的趣事，兴许娘娘能多关心您几分。”
几分复杂的思绪在萧辰安脑海中盘旋，他思考良久之后，终是走上前去望着柳如霜，眼中满是期待，
“母妃，今日在尚书房儿臣与六弟一同解答了太傅提出的问题，太傅称赞我们二人双剑合璧、配合默契。这些日子六弟的身子也比从前好了许多，他才华不浅，日后定能辅佐儿臣！”
话音刚落，柳如霜抬手掀翻了陈列在一旁众多的盘子，在场的几人立刻跪下请她息怒。
萧辰安心中一惊，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最后低下头道：“母妃息怒。”
柳如霜喘着粗气，颈上青筋暴起，颤抖着怒吼：“别再跟本宫提起他！你也不准再跟他来往！还有那个许晓蝶，本宫不想再听见这两个名字，不论是从你口中，还是从你身边的下人口中，记住没有！”
对于柳如霜的怒吼，萧辰安早已习惯，只得轻声说：“儿臣知错了，母妃息怒！”
柳如霜用手扶着额头，似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般，她抬手朝殿外挥动，却无力再怒吼，不耐烦道：“退下退下！”
苏嬷嬷领着萧辰安回东宫的路上，萧辰安只有一句言语，
“嬷嬷，母妃是不是很讨厌我？”
苏嬷嬷心疼地抚摸着萧辰安的后背，轻声回答：“不会的，您可是贵妃娘娘唯一的孩子，娘娘只是……只是……”说着说着，她也不知该如何说服自己。
萧辰安偷偷抹去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不再出声。
殿内，柳如霜怔怔地望着前方，几个奴婢为她换上新的鲜果。
目光斜向一旁桌上挂着水珠的浆果，柳如霜忽得笑了，殷红的唇抿下一口清茶，喉咙滚动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神色。
“永廷啊，莫当年你因忌惮父亲放弃了我，想必如今，你的日子依旧不好过吧。”
她停顿，又轻笑了下。
“去盯紧安儿的行踪，不准他再与那二人来往！”
春去秋来，草木衰败，天降暴雨，二月不止，数地爆发洪灾，损失惨重，百姓居无定所。江南知州遇刺，边疆外族屡屡挑衅，可谓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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