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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树之悲

渡红尘:宫吟

前朝

  众人正议论之时,陈元又紧接着开口:“臣认罪,但并非全认!”

  话音刚落,整个殿内又恢复寂静,萧瑾穆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似是无力再去审问,只静静看着台下之人做戏。

  他早已查过柳余宸所说的几项事物,确与柳余宸所言一致,即便柳余宸能够自圆其说,他仍对此人心存芥蒂,只当是那人事情做得太周密,无奈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

  如今既然陈元也已认罪,那他的辩驳在萧瑾穆看来也就不再重要。

  陈元见萧瑾穆并未阻止,便神情疯癫地嚷了起来:“构陷丞相并非我本意,是柳余宸发现我暗中贪污受贿,以此威胁我替他办事,从章丘楠一事起,我所有的作为均是受他指使!

       而近年来贪下的资粮,他并非分文未占,而是多次要挟我给他分一杯羹,我无可奈何,无法拿出证据,受人威胁白白地做了提线木偶!事到如今,我终于能够解脱了!”

  他大口喘着粗气,随后不甘地瞪向柳余宸,几近疯魔地大喊:“你!是你陷害我!你坏事做尽,到头来却是我做了你的替死鬼!你会遭天谴的!”

        柳余宸则是看都未曾看陈元一眼,他依旧跪在地上,眼神坚定地开启另一个话题:“陛下,臣愿将功补过,亲自去往前线作战,为我北辰多收回几座城池!”

      听闻此言,陈元忽得笑了,既已大势所去,他便不顾性命颤抖着嗓音冲着坐在龙椅上的那人嚷道:

  “陛下,您总是这般坐观虎斗,在诡谲风云中演一出一手遮天的好戏,就连您自己也是戏子!

  你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早已被消磨殆尽,杀不尽的,你心中最怕的奸佞蠹虫,永远也杀不尽的!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疯癫,又有几分解脱的快意。

  萧瑾穆勃然大怒,命人将陈元押了出去,那人疯狂的笑声响彻云霄,瓢泼的大雨也不曾将那声音淹没。

  萧瑾穆叹气,额上青筋暴起,他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柳余宸,那人的神色难以捉摸,却令他感到惴惴不安。

  随后萧瑾穆正了正色,恢复威严,冷冷开口:“柳将军请起吧。陈元秋后问斩,其亲属及府中下人流放边疆。”

        对于柳余宸提出亲自参战的请求,萧瑾穆则是直接无视了。

  又是一道闪电响彻天空,萧瑾穆有些吃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思索片刻重新开口:“许丞相已安葬在南平,府中的下人留一两个打点即可,其余之人摊派些钱财遣散吧。”

  “丞相之位,日后便交由白笙泽。”

  白笙泽闻言跪下谢恩:“臣遵旨!定不负陛下重托!”

  柳余宸连同众人一起跪下行礼,心中却暗自发狠。

  将军府

  柳余宸将柳宴青叫到身边,嘴角露出一抹阴沉的笑,轻拍着他的肩称赞道:“做得不错,若不是你将陈元贪污一事的蛛丝马迹透露给许永廷,只怕那蠢材到死也查不出原委,我便无法一石二鸟了。”

  “还得是父亲有谋略!不过,陛下如今依旧忌惮着我们,今后又该如何是好?”柳宴青思索。

  柳余宸忽然敛了嘴角的笑,不悦道:“听指挥办事,不该问的话少打听!”

  “儿臣知错。”柳宴青吃瘪,道过别后便离去。

  待人走远后,柳余宸暗自咒骂:

  “狗皇帝!我做得如此天衣无缝,仍是躲不过你百般的试探,事后又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粉饰太平,合着你那丑恶嘴脸,全叫我一人看了去!

  不过陈元倒是说得不错,不论你是否敢用我,只怕眼下,你都已没有选择权了!”

  他缓缓走向窗边将窗子打开,雨珠携带着丝丝寒凉拨动他的思绪,也使多年前的回忆在此刻突现。

  十二年前,亦是在这样的暴雨下,他死里逃生,拖着重伤的身体将母亲埋葬,恨不能鱼死网破之时,柳如霜与萧瑾穆被指婚的消息彻底将他拖入无能为力的深渊。

  可在那之前,他从未料想过,那位他曾寄予全部希望的先帝,那个支撑他挨过一次次劫难之人,竟是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

  如何能不恨?

  “陛下啊,你可知先帝为了护你究竟做了多少腌臜事?又或是说,自私至极的他究竟有多怕自己苟且偷生的过往败露?你这份令人作呕的做派倒是同他如出一辙。”

  柳余宸凝望着黑云密布的天空,心中发狠:

  “今时不同往日,我再不是那般愚钝之人了,就让他在天上目睹我如何毁掉他一手打下的江山,让他看看何人才是做帝王的最佳人选。”

  倾盆暴雨下,那一方天地间,传出阵阵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

  圣辰宫

  萧瑾穆立于案前,周身灯火昏暗,他翻阅着许永廷的履历,眼底晦涩。

  那长卷上的功绩可谓数不胜数,许永廷年纪轻轻便入仕,勤于政务,清廉忠正,功德无量。

  只可惜,功高盖主,便只能落得个“天妒英才”的下场。

  萧瑾穆借他人之手铲除许永廷,利用那人的忠心除去陈元,进而给柳余宸施压,又扶植白家势力好牵制柳氏,一举三得。

  高朋满座中,人人各怀鬼胎,萧瑾穆作为帝王,亦是不例外。

  碧霞宫

  柳如霜面无表情地坐在榻上,她眼神空洞,眼里无丝毫快意。

       翠喜不解:“娘娘,大喜的日子,不应当高兴吗?”

  柳如霜目光呆滞地开口:“是啊,本宫原也以为,真到了这一天,本宫会感到高兴的。”

  柳如霜轻轻掩面,事到如今,她也琢磨不透自己是不是真的高兴,她只觉自己的命运,从来都不曾由自己掌控过。

  心中更多的,应还是惋惜吧,如若当年许永廷放弃朝中名利随她远走高飞,结局是否会与现在不同?

  风仪宫

  正如白婉晴所言,消息的确未瞒过许晓蝶,但她在初知道的那一刻,并未哭闹,反倒是平静地望着天边,试图用眼神将天凿出一个洞,看看父亲是否真的在那九霄云外。

  直到白婉晴将她叫到身边,紧紧搂住她的那一刻,泪水才终于决堤。

  “娘娘,我想回家。”

  她的确想家了,宫里的夜冷得刺骨,而她便是靠着与父亲重逢的心愿熬过那一个个漆黑的夜,如今却告诉她,不必再等了……

  许晓蝶明白,她再也回不了家了,她没有家了。

  白婉晴闻言将怀中的小人抱得更紧些,感受到胸前的绸缎被渐渐沾湿,只得万般无奈地将满腔愁绪化作一抹轻轻的叹息。

  夜色降临,白婉晴见许晓蝶终于睡去,才起身离去,出门便瞧见站在门口的萧辰枫,那人亦是满面愁容,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正无助地望着她。

  白婉晴上前去牵起萧辰枫,另一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她眉头轻蹙,无奈摇头,随后便带着萧辰枫离去,雨中的男孩频频回头,直至远处那抹微弱的光亮消失在视线中。

  自那之后,许晓蝶心中的什么东西似是燃尽了,没有了希望的她宛如一句空壳,不论萧辰枫与白婉晴如何安慰,她的眼底都不再神采飞扬。

        是梦吗?若真是梦该有多好!

  她在秋日失去母亲,又在秋日成为遗孤,自此,秋季在她眼中有了代名词——痛与离别。

  此时的许晓蝶还不曾知晓,只在她生命中占据六年时光的双亲,她将用余下的全部岁月去追忆和怀念。

  萧辰安时常给许晓蝶送信,但她的回复无不是“我很好”,简单的字句无不透露着其语气的生硬,令萧辰安担心不已。

  萧辰安得了空,便借着请安前去风仪宫探望,求得白婉晴同意后,朝着许晓蝶时常散步的花园走去。

  远远瞧见一抹身影,萧辰安久违地,无任何顾虑地走向许晓蝶,可当对上女孩眼底的那抹忧伤,却让萧辰安不由得驻足。

  那人身上越挫越勇的气节消失殆尽,只留下令萧辰安无措的愁苦与几分可悲的,认命的姿态。

  许晓蝶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能够见到萧辰安她很开心,只是不知为何,她无法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萧辰安不忍,轻声开口:“难过便哭吧。”

  女孩的眼眶渐渐泛红,眼泪无声滑落,二人站在凛冽的秋风中,许久不曾开口。

  许晓蝶像是泄了洪的河堤,将心中所有的难过都哭了出来,萧辰安就这样站在她身侧,听她无声地诉说。

  良久,许晓蝶恢复平静,抬手揉着红肿的双眼,对上萧辰安关切的眼神,反倒露出一抹安慰的笑。

  萧辰安回之一笑缓和气氛,自嘲道:“如今,我们也算一样了。”

  看着许晓蝶疑惑的神情,萧辰安解释:“我们都成了漂泊的浮萍了。”

  许晓蝶无奈道:“您说笑了。”

  萧辰安却换上严肃的神情,“晓蝶,若是难过,便痛快哭一场,待哭过之后,莫忘了要努力继续向前走,我信你定能振作起来,你也得相信自己!”他坚定的眼神,勾起许晓蝶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触动了她心底的某根弦。

  “回信时,不必次次都说好,有委屈便都写在信里,我愿意听,也全然理解,你写多少都可以。”听着男孩的言语,许晓蝶习惯性得连连点头。

  萧辰安眼眸微动,最后柔声留下一句:“终有一日会好起来的,你是这样,我亦是。”

       望着渐渐远去的挺拔的身影,许晓蝶只觉自己仿佛从一个很长的梦中渐渐苏醒,心底划过一抹隐约的痛,同心跳交织,宛如小鼓声声叩响,提醒她该从梦中醒来了。

  她终于感到,在这深宫之中,有一人能理解并正视自己的痛苦,并非是立于高山之巅俯视,以局外人的姿态试图抚平那些深深刻入她心底的伤痕,而是拥抱她支离破碎的勇气与希望,同她并肩而行。

  旁人的安慰固然使许晓蝶感到感激,但唯有萧辰安,才能使她相信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会好的,会好的罢。”

  许晓蝶从腰间取下那枚萧辰安赠与她的玉佩,缓缓抚摸着其中的纹路,眼底缓添一抹柔情和一丝坚韧的希望。

  “爹爹,娘亲,女儿定会平安度过此生,待来生,再与你们相遇。”

  许晓蝶也是幸运的,在权力至上的混沌中,她有自始至终视她为珍宝的父母,但这份幸福太过刺眼,违背众生皆苦的“准则”,因此上天要将它收走。

  人生路长,今后的路,许晓蝶要一个人走了。

  那二人生前所牵挂的小草,终将成为能抵万难的大树。

  萧瑟寒风冻骨骸,凄凉苍雁漫天哀。

  作者的话:幼年篇到此结束,等待男女主的蜕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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