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听雪轩外薄雾缭绕，乌雅捧着鎏金食盒在石阶下已站了近半个时辰。
食盒下层暗格中藏着块烧红的暖玉，内力催动下蒸得虾饺晶莹剔透，连银耳羹表面都凝着恰到好处的涟漪。
君寒宸“传膳。”
乌雅垂首入内，正看见尊上执玉梳为影七挽发，铜镜映出影七无措却乖觉的脸，而尊上向来冰冷的眉宇间竟凝着薄霜化雾般的温柔。
“今日冬灯会，晚些时候陪我一起逛逛？”尊上语气是乌雅从未听过的轻软。
食盒突然变得千斤重，乌雅死死掐住掌心才没让虾饺上雕的芍药花纹抖碎。
直到瓷勺碰着青玉碗发出轻响，尊上才像刚发现屋里还有个人，“放着，退下。”冷冰冰的四个字碾过乌雅的耳膜，她躬身退下时已红了眼。
影七有些不解，还有些欣喜，昨日尊上待这乌小姐还算客气，他原以为尊上喜欢，许会收入后室，
可今日却这般......不待见，尊上心思，当真难猜。
君寒宸“小七可满意了？”
影七૮ ºﻌºა
影七愣住了，尊上此话何意？
君寒宸低笑一声，曲指在他额头轻轻一敲：“木头。”竟是这般亲昵的举动。
暮色如墨，冬灯会的喧嚣漫过朱墙。暗三捧着尊上的狐裘候在一旁，恭顺敛眸，对于尊上为影七系上狐裘的举动已经习惯到毫不惊讶。
“主上，属下......”影七刚要开口说不敢劳烦尊上，就被尊上抬手制止。
冬灯会
尊上大人牵着略显拘谨的心上人漫游，暗三和暗四不近不远的随侍主子身后。
糖画摊前
尊上挥手，暗三熟稔的递上一两银子给糖画摊主，
君寒宸“画只兔子。”
一两银子？！摊主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铜勺。“客人，一两银子差不多够买200个糖画了，小人这实在是找不出来啊！”
君寒宸“不必找了”
君寒宸侧眸一看，影七琉璃般的眼眸定格在糖画摊主颤抖的手上，那铜勺里的糖浆在火光映照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缓缓流淌成一只憨态可掬的兔子。
他微微抿唇，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却仍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站在君寒宸身侧。
冬夜的寒气在呼吸间凝成白雾，糖画的甜香却丝丝缕缕地缠绕过来，让他有些恍惚。
“小七，”君寒宸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笑意，“可喜欢？”
影七抬眸，被自家尊上明晃晃的笑容晃得心头一颤，连忙低头，低声道：“属下……喜欢。”
君寒宸轻笑一声，抬手接过摊主战战兢兢递来的兔子糖画，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影七微凉的掌心，将那甜腻的小玩意儿塞进他手里。
君寒宸“尝尝。”
影七耳尖微热，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糖画脆甜，入口即化，蜜糖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
好甜，是他从未敢肖想过的滋味，像是偷尝了不该属于自己的欢愉。
暗三和暗四对视一眼，默契地退后半步，假装没看见自家主子眼底那抹罕见的柔和。
灯火煌煌，人潮熙攘，君寒宸的袖角被夜风轻轻掀起，不经意地擦过影七的手背。
然后将影七微凉的指尖拢入掌心，不容拒绝地十指相扣。
“走吧。”君寒宸低笑一声，拇指在他手背轻轻摩挲，“前面还有更好的。”
影七耳根发烫，握紧糖画，任由他牵着向前走去。
他们停在一处兔子灯摊前，君寒宸随手挑了一盏雪白的兔儿灯，拿在自己手里。
“像你。”君寒宸低声道，眼底映着暖融融的光。
影七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握着的没吃完的兔子糖画，又看了看尊上手里那盏盈盈辉映的素纱兔灯，
最后悄悄瞥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唇角不自觉抿出一抹极浅的弧度。
尊上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将他微凉的指尖尽数包裹，隔绝了一切寒冷。
糖画的甜香混着宣纸与竹篾的气息缠绕上来，他忽然想起幼时在影卫营见过的，那些冻死在雪地里的野兔。
尊上说，他像兔子，他从未想过，自己这样的人，也能被比作什么温软可爱的东西。
影卫营的岁月将他的骨血都淬成了铁，可此刻，尊上的手指正轻轻摩挲着他虎口处的薄茧，像是在擦拭一件珍宝。
是了，他是尊上驯养的兔子，是被野兽叼住脖颈的兔子，逃不掉，也不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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