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骨科护士站,邵明明正在整理病历,指尖沾了一点消毒水的气味。他揉了揉太阳穴,连续工作十六小时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邵护士长!急诊病人!"
推床轮子急促的滚动声由远及近,邵明明立刻放下文件迎上去。
推床上蜷缩着一个穿灰色卫衣的年轻人,左腿裤管被剪开,露出已经肿成青紫色的膝盖。
那人脸色惨白,额前的刘海被冷汗浸透,黏在额头上,嘴唇因疼痛而微微发抖。
"唐九洲,27岁,车祸导致左膝前交叉韧带断裂,疑似半月板损伤。"急诊医生快速汇报,"血压140/90,心率112,疼痛评分自述8分。"
邵明明熟练地检查伤处,手指刚碰到肿胀的膝盖,病人就猛地抽了一口气,手指死死攥住了推床栏杆,指节泛白。
"唐先生,我是骨科护士长邵明明。"他放轻动作,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我们需要给您做个详细检查,会有点疼,您忍耐一下。"
唐九洲睁开眼,睫毛上还挂着冷汗。他的眼睛很亮,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出,此刻盛满了生理性泪水,却倔强地没有流下来。
"麻……药……"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马上给您止痛。"邵明明准备注射器时,余光瞥见病人正试图用颤抖的手摸手机,"唐先生,您现在不能……"
"项目,截止……"唐九洲固执地伸长手臂,却因突然的移动牵动伤处,疼得整个人一颤,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下来。
他难堪地别过脸,用卫衣袖子胡乱擦了擦。
邵明明心头一软,轻轻按住他发抖的手腕:"处理后我帮您联系公司,现在请配合治疗。"
他正准备推病人去检查室,走廊尽头传来平稳的脚步声。
"郭医生?"邵明明惊讶地看着本该下班的主治医师,"急诊联系您了?"
郭文韬已经换上了白大褂,目光落在唐九洲青紫的膝盖上:"片子给我看看。"
他检查时手法专业而精准,但唐九洲还是疼得直抽气,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需要立即手术。"郭文韬做出判断,正要安排其他医生,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高挑男子快步走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在看到郭文韬时猛地睁大。
"文韬?"
郭文韬手中的病历夹"啪"地掉在地上。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蒲熠星?"
空气凝固了几秒。
唐九洲在这时又疼得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九洲!"西装男子——快步走到床边,心疼地看着表弟惨白的脸色,"忍着点。"
唐九洲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攥住蒲熠星的袖子,疼得说不出话,只是摇头,眼泪把蒲熠星昂贵的西装面料浸湿了一小片。
郭文韬弯腰捡起病历夹,再抬头时声音恢复了专业冷静:"我亲自手术。明明,准备手术室。"
手术很顺利。两小时后,麻醉未退的唐九洲被推回病房,左膝打着石膏,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邵明明调整输液速度时,注意到他眼角还留着泪痕,像个受了委屈的大孩子。
"他从小就不耐疼。"蒲熠星靠在门边,已经脱了西装外套,"五岁时摔一跤能哭半小时。"
邵明明回头,看见蒲熠星靠在门框上,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搭在手臂上,领带也松开了。
与方才精英总裁的形象不同,此刻的他更像一个关心弟弟的普通哥哥。
邵明明轻轻擦掉唐九洲额头的冷汗:"疼痛敏感的人往往情感也很细腻。"
蒲熠星笑了笑:"九洲不一样。他十四岁就能黑进学校系统改成绩——当然是为了证明系统漏洞,不是为自己。"
他走进病房,目光落在唐九洲平静的睡颜上,"太聪明,反而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邵明明不知为何觉得心头一软。
他见过太多病人,能分辨出真正的关心与敷衍的客套。
蒲熠星眼里的担忧是真的。
"蒲总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唐先生。"邵明明保证道。
"叫我阿蒲就行。"蒲熠星突然转向他,"邵护士长,我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
"九洲出院后需要人照顾。"蒲熠星推了推眼镜,"我最近有个跨国并购案,实在抽不开身。能否请你……私下担任他的康复护理?薪酬按市场价三倍计算。"
邵明明微微睁大眼睛:"这不符合医院规定……"
"以朋友身份,不是医患关系。"蒲熠星补充道,"九洲很独立,只需要有人每天检查一下康复情况,确保他没又熬夜写代码。"
邵明明看向熟睡中的唐九洲,后者正好在梦中轻轻咂了咂嘴,像个满足的孩子。不知为何,他发现自己无法拒绝这个请求。
"我需要和医院报备,走正规流程……"
"当然。"蒲熠星立刻答应,嘴角勾起一个胜利的微笑,"听说你是全院最负责的护士长,果然没错。"
邵明明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掉进了某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但当他再次看向唐九洲时,那种莫名的保护欲又涌了上来。
"我先去准备明天的康复计划。"他最终说道,转身时没注意到蒲熠星眼中闪过的满意神色,以及病床上唐九洲微微扬起的嘴角。
走廊上,邵明明与正在写病历的郭文韬擦肩而过。
郭文韬头也不抬地轻声说:"小心蒲熠星,他从不做没目的的事。"
邵明明脚步一顿,想问个明白,却见郭文韬已经走向了另一个病房,背影挺拔而疏离,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