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九明

凌晨三点二十分，邵明明在护士站核对药品清单，指尖划过玻璃药瓶发出清脆的声响。

医院的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走廊尽头的应急灯投下幽蓝的光晕。

他揉了揉太阳穴，连续36小时的值班让他的视线边缘泛起细小的黑点。

"邵护士长……”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邵明明转身，看见唐九洲扶着墙站在走廊中央，左腿打着石膏悬在空中，单脚跳着往前挪动。

他的病号服歪歪斜斜地挂在身上，露出半边锁骨，头发乱蓬蓬地支棱着，像是刚被暴风雨摧残过的小树苗。

"唐先生！"邵明明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年轻人，"您怎么下床了？"

唐九洲的手冰凉，掌心却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他靠在邵明明肩上，呼吸有些急促："腿抽筋……疼得睡不着……想找你要点药。"

邵明明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清爽的沐浴露香气，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他稳了稳神，半扶半抱地把唐九洲带回病房："您应该按呼叫铃的。"

病床上的被子乱成一团，枕头掉在地上，床头柜上的水杯也打翻了——显然经历了一番痛苦的挣扎。

邵明明轻轻把唐九洲安置回床上，掀开被角检查他打着石膏的左腿。

"哪里抽筋？"他轻声问，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

唐九洲指了指小腿后侧，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里，像被电钻拧着一样……"

邵明明点点头，从药柜取出按摩油，倒在掌心搓热："可能会有点疼，忍一下。"

他的手指贴上唐九洲的小腿肌肉，立刻感受到下面紧绷的纤维。

唐九洲倒吸一口冷气，手指死死攥住床单，指节泛白。

"放松……"邵明明放轻声音，手法专业地揉按着痉挛的肌肉，"程序员都这么不爱运动吗？"

唐九洲咬着嘴唇摇头："不是……是石膏固定姿势太久了。"

随着邵明明持续的按摩，痉挛逐渐缓解。

唐九洲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

他的睫毛在床头灯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随着邵明明手指力道的变换轻轻颤抖。

"好点了吗？"邵明明问，却没有立即得到回应。

抬头一看，唐九洲正盯着他看，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透明的质感，像是两枚被阳光穿透的蜂蜜糖。

"嗯……"唐九洲轻声应道，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对方看，耳尖立刻红了起来，"谢谢。”

邵明明收回手，莫名觉得指尖发烫。他转身去洗手，借机平复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我给您拿点镁片，预防再抽筋。"

当他回到床边时，唐九洲已经自己坐了起来，正试图够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

"不行。"邵明明没收电脑的动作已经相当熟练，"现在是休息时间。"

唐九洲像只被抢了坚果的小松鼠，委屈地瘪着嘴："就查个邮件……"

"您知道现在几点吗？"邵明明把电脑放进抽屉，转身倒了杯温水，连同药片一起递过去，"凌晨三点二十五分，正常人都在睡觉。"

唐九洲乖乖吞下药片，小声嘀咕："我们程序员都是夜行动物……"

邵明明忍不住笑了："那也请等到天亮再'活动'。"他拉过椅子坐在床边，"现在闭眼，睡觉。"

唐九洲眨眨眼："你不去休息吗？"

"等您睡着再说。"邵明明调整了一下点滴速度，"免得您又偷偷下床。"

唐九洲乖乖躺下，却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邵明明："邵护士长，你总是这么照顾病人吗？"

这个问题让邵明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想起护士长李敏常说他太投入工作，对病人超出必要的关心。

但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有种奇怪的魔力，让他不自觉地想多照顾一点。

"只对不听话的病人这样。"他故意板起脸，却看到唐九洲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那我继续不听话是不是就能……”唐九洲的话被一个哈欠打断，他困倦地揉了揉眼睛，药片里的镇静成分开始起作用。

邵明明轻轻拉上窗帘，挡住窗外过于明亮的月光："睡吧，我就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