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九明

邵明明撑着伞站在唐九洲公司楼下，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

深秋的雨带着刺骨的寒意，他下意识裹紧了外套，抬头望向大厦高处的灯光——二十三楼依然亮着，那是唐九洲团队的办公区。

手机屏幕亮起，是十分钟前发出的消息：【复健时间到了，我在你公司楼下。】

依然显示未读。

邵明明叹了口气，收起手机走进大厦。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他的倒影在金属门上模糊不清，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明明知道不该在工作时间打扰唐九洲，却又忍不住担心那个工作狂会忘记吃饭、忘记吃药、甚至忘记自己腿上的石膏还没拆。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一阵激烈的讨论声传来。

开放式办公区里，十几个程序员围在白板前争论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泡面的味道。唐九洲坐在中央的轮椅上。

那是公司特意为他准备的，左腿的石膏上被画满了各种卡通图案，此刻正指着白板上的架构图说着什么，眼睛里闪烁着邵明明熟悉的专注光芒。

"如果采用分布式缓存，QPS至少能提升三倍，"唐九洲的声音因为兴奋而略微提高，手指在白板上快速勾画着，"关键是这个节点……"

邵明明站在角落，没有立即上前。

他见过很多状态下的唐九洲，疼痛时咬着嘴唇不吭声的，吃药时皱着眉像个小孩子的，复健时满头大汗却坚持的。

但这样神采飞扬的唐九洲还是第一次见。雨水顺着他的伞滴落在地毯上，形成一小片深色痕迹。

"你好，请问你是？"一个女声从身后传来。

邵明明转身，看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手里捧着两杯咖啡。

“你好，我是来找他的。”他指了指唐九洲。

“九洲？”女孩迷惑了一下，随后恍然，“你是蒲总提到过的九洲的康复师吧？我是项目助理小林。"

"他该做复健了。"邵明明指了指手表，"而且他不能久坐。"

小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他今天一直揉膝盖，我们太投入新项目了，都忘了时间。"

她歉意地笑了笑，"九洲从医院回来后就特别拼，好像要把住院耽误的时间都补回来。"

邵明明望向办公区，注意到唐九洲不自觉地揉着左膝的小动作，和额角细密的汗珠。

一股无名火突然窜上心头，他大步走了过去。

"唐九洲。"

唐九洲猛地回头，脸上的惊讶迅速变成了惊喜："邵护士长！"

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心虚地看了眼手表，"已经六点了？"

"六点二十。"邵明明平静地说，目光扫过唐九洲略显苍白的脸色，"您的消炎药带了吗？"

白板前的讨论声渐渐安静下来，十几个程序员齐刷刷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漂亮护士长。唐九洲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带……带了。"

"吃了？"

"......忘了。"

邵明明从药箱取出药片和水杯："现在吃。"

整个办公区鸦雀无声。

唐九洲乖乖吞下药片，像个被老师抓到犯错的小学生。

一个的男生突然吹了声口哨："哇塞，九洲你就）居然这么听话——"

"石凯！"唐九洲红着脸打断他，转向邵明明，"能不能再给我十分钟？就十分钟，把这个节点讲完。"

邵明明不为所动："您知道长时间保持坐姿对膝盖恢复的影响吗？"

唐九洲眨了眨眼，露出那种让邵明明无法拒绝的无辜表情："就十分钟，我保证。"

"五分钟。"邵明明妥协了，"我去外面等。"

走廊上，邵明明靠在窗边，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模糊了城市的灯光。

他掏出手机，看到蒲熠星发来的消息。

【Eazin：听说你今天去公司找九洲了？他是不是又忘记时间？】

紧接着又是一条。

【Eazin：他工作起来不要命，多亏有你看着。】

邵明明正要回复，办公室门开了，唐九洲推着轮椅出来，身后还跟着个人。

"邵护士长吧？这是九洲的电脑包和外套。"另一个没见过的青年递过一个大背包，"还有这个……"

他神秘地塞给邵明明一个保温盒，"公司食堂特意做的骨头汤，对膝盖恢复好。蒲总吩咐的。"

唐九洲剧烈地咳嗽起来："黄子！”

邵明明接过保温盒，热度透过容器传到掌心，他假装没注意到唐九洲通红的脸："谢谢，我会监督他喝完的。"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唐九洲偷偷瞄了邵明明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对不起，我忘了看时间。"

"第三次了。"邵明明按下车库层，"上周三，周五，还有今天。"

唐九洲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轮椅扶手："项目马上要上线了。"

"郭医生说如果再不按时复健，拆石膏的时间要推迟两周。"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有效。唐九洲猛地抬头："两周？！"他急得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不行！下个月有行业峰会，我必须……"

"那就好好配合复健。"邵明明推着轮椅走出电梯，"从今天开始，我每天下班直接来公司接您。"

唐九洲的抗议被车库的冷风吹散。邵明明撑开伞，雨点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淹没了他的小声嘀咕："像接送小学生一样……"

"什么？"

"没什么！"唐九洲仰起脸，雨水在他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我说，谢谢你。"

邵明明的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他小心地调整伞的角度，确保唐九洲不会被淋到："上车吧，回家做复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