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雷阵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云慕刚把阳台上的盆栽搬进来,就看见游子意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捏着张泛黄的信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是什么?”云慕走过去时,注意到信纸边缘已经起了毛边,抬头的字迹娟秀清丽,像是女子的手笔。游子意的声音发颤,几乎不成调:“妈……妈藏在樟木箱底的,写给我的。”
信纸被雨水打湿了一角,晕开的墨迹模糊了最后几个字。云慕小心地接过信纸,指尖触到纸页上凹凸的笔痕,仿佛能摸到写信人落笔时的颤抖。“什么时候找到的?”他轻声问,目光落在“明诚”两个字上,心头猛地一沉。
“早上整理旧物时翻到的。”游子意的眼圈泛红,“妈说当年她病着的时候,游明诚拿着这份股权转让书逼她签字,说不签就……就不让我进医院。”他忽然捂住胸口,呼吸急促起来,“原来我当年住院,是用妈的股份换来的。”
云慕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转身去倒温水。客厅的挂钟敲了三下,沉闷的声响混着雨声,像敲在人心上。游妈妈抱着念念从房间出来,看见散落的信纸,忽然红了眼眶:“本想等你彻底好起来再告诉你……”
雨点顺着窗缝钻进来,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云慕握着游子意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他把信纸折好放进铁盒,“这些都是证据,等周瑾那边的住院记录找来,我们一起算。”
傍晚雨停时,温棠和周瑾来了。周瑾的白大褂上沾着泥点,显然是冒雨赶来的。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复印的住院档案,纸张边缘还带着水渍:“档案室漏雨,差点把这些淋湿。”他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王仲礼的签名和当年那份处方单上的一模一样。”
温棠递过杯姜茶,指尖不小心碰到周瑾的手,两人同时缩回了手,耳根都泛着红。“我查了王仲礼的履历。”温棠翻开笔记本,“他当年因为医疗事故被调离医院,是游明诚托关系把他塞进了教育局,这几年两人一直有资金往来。”
苏晓踩着湿漉漉的拖鞋跑进来,发梢还在滴水:“林哲说游明诚把那批旧校服运到郊区仓库了,好像要偷偷烧掉。”她抖着手里的塑料袋,“刚在楼下捡到这个,是游明诚的司机掉的,好像是仓库的地址。”
云慕看着地址上的“望月路三号”,忽然想起什么:“那片仓库区下周要拆迁,烧了正好能推说是拆迁队不小心引燃的。”他抓起车钥匙站起来,“我们现在就去。”
仓库区的路灯忽明忽暗,照着满地的积水。云慕他们赶到时,游明诚正指挥工人往货车上搬校服,王仲礼站在一旁抽烟,眉头皱得像团乱麻。“把这些都处理干净,别留下痕迹。”游明诚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周瑾悄悄打开手机录音,温棠举着相机躲在集装箱后面拍照。云慕给林哲发了定位,让他联系记者和教育局的人,自己则带着游子意绕到仓库后门,那里堆着几箱还没来得及运走的校服,标签上的生产日期赫然是去年。
“这就是证据。”游子意摸着冰冷的纸箱,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忽然传来脚步声,王仲礼醉醺醺地走过来撒尿,看见他们时吓了一跳,酒意醒了大半:“你们怎么在这?”
“王主任不认识我了?”游子意的声音很冷,像淬了冰,“二十年前在市中心医院,你给我开的那些药,效果真好啊。”王仲礼的脸瞬间白了,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你……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云慕挡在游子意身前,“只是想请王主任跟我们去趟教育局,说说当年的药,还有这些校服的事。”王仲礼慌了神,转身就往仓库里跑,却被赶来的林哲和记者拦住了去路。
闪光灯在黑暗中亮起,像炸开的烟花。游明诚看着涌上来的记者,脸色铁青得像要滴出水来。“都是误会。”他强装镇定地挥手,“这些是报废的样品,正要送去环保处理……”话没说完被周瑾打断,他举起手机录音:“刚才谁说要烧掉的?”
王仲礼忽然瘫坐在地上,指着游明诚哭喊:“是他逼我的!当年是他让我改的病历,也是他让我在招标里做手脚,我都是被他逼的!”他从怀里掏出个U盘,“这里有他给我打钱的记录,还有……还有他当年伪造股权转让书的证据。”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打在每个人的脸上。游子意看着游明诚被记者围住,看着王仲礼被警察带走,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什么。云慕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安定的力量:“都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温棠靠在周瑾的肩膀上睡着了,呼吸均匀。周瑾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路灯的光晕落在他脸上,柔和了平日里的严肃。苏晓偷偷拍了张照,给林哲发过去,配文:“快看,冰山融化了。”
车到小区门口时,温棠醒了。她看着周瑾肩头的口水印,脸瞬间红了,从包里掏出纸巾递过去:“对不起……”周瑾接过纸巾笑了笑:“没事,正好洗不掉就留着当纪念。”他忽然鼓起勇气,“等这事结束了,我请你去看画展吧?”
温棠愣了愣,随即点头,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好啊。”
回到家时,念念已经睡熟了。游妈妈给他们热了粥,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都过去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她给游子意盛了碗粥,“快喝吧,加了桂圆,补补身子。”
夜色渐深,雨还在下。云慕帮游子意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吹风机的嗡鸣里,能听见彼此的心跳。“累了吧?”云慕关掉吹风机,指尖拂过他颈后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密的痒。游子意摇摇头,转身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有你在,真好。”
云慕的吻轻轻落在他的发顶,带着洗发水的清香。两人就这样抱着,不说多余的话,只听着窗外的雨声,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月光偶尔从云层里探出头,在墙上投下相拥的影子,缠绵得难分彼此。
“睡吧。”云慕把他抱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游子意却抓住他的手不放,眼里的光在昏暗中闪烁:“陪我躺会儿。”云慕躺下来,将他圈在怀里,掌心贴着他的后背,感受着那份真实的温热。
雨点敲在窗上,像在数着时光的节拍。游子意的呼吸渐渐平稳,却始终抓着云慕的手,仿佛那是浮世里唯一的依靠。云慕闭上眼,鼻尖萦绕着他发间的清香,心里忽然被填得满满的,像揣了个暖炉。
这个雨夜,没有喧嚣,没有纷扰,只有两颗紧紧相依的心,在雨声里,酿出了最醇厚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