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带着草木清气,云慕在阳台侍弄那盆新抽芽的茉莉时,听见客厅传来游妈妈的轻唤。他擦着手走进来,看见游妈妈正对着个褪色的铁皮盒出神,盒盖边缘的铜锁已经锈得打不开。
“这是你外婆留下的,昨天整理储藏室翻出来的。”游妈妈用布擦着盒面的灰尘,“里面好像有信件,锁死了打不开。”云慕接过盒子掂了掂,入手不轻,摇了摇能听见纸张摩擦的窸窣声。“我找工具弄开看看。”
游子意抱着念念凑过来,宝宝的小手正抓着他的衣领玩,口水浸湿了一小块布料。“外婆的东西?”他看着盒子上模糊的花纹,“我好像小时候见过,放在衣柜最上面。”云慕找来电钻轻轻钻开锁芯,铁皮摩擦的刺耳声里,宝宝忽然咯咯笑起来,小手拍着游子意的胳膊。
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陈旧的樟木香气漫出来。最上面放着几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年轻的游妈妈抱着襁褓里的婴儿,站在老式照相馆的布景前,身后的“福”字布景已经褪了色。“这是你满月的时候拍的。”游妈妈指着照片里的婴儿,“那时候你才五斤多,瘦得像只小猫。”
底下的信件用红绳捆着,信封上的字迹娟秀,收信人写着“致吾女云舒”——那是游子意母亲的名字。云慕抽出最上面的信,信纸薄得几乎透明,墨迹却依旧清晰:“……明诚近日与那姓王的走得颇近,恐是为公司股份之事,母已托人查证,汝务必当心……”
“这是外婆写给妈的?”游子意的指尖有些发颤,“上面说的姓王的,会不会是王仲礼?”云慕快速浏览着信件,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你看这封,说游明诚当年为了夺权,伪造过你外公的签名,还把外婆的陪嫁商铺偷偷抵押了。”
游妈妈的脸色渐渐发白,她拿起一封信对着光看,忽然捂住嘴低低啜泣起来:“原来……原来他早就这样了……你妈当年总说他变了,我还以为是夫妻间的口角……”游子意放下宝宝,伸手搂住母亲的肩膀,后背的弧度绷得很紧。
宝宝似乎察觉到气氛凝重,瘪着小嘴要哭,云慕赶紧抱起他晃了晃,小家伙立刻抓住他胸前的纽扣,小脑袋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先别想了,”云慕轻声说,“这些信件说不定能帮上忙,张律师那边还在搜集游明诚的罪证。”
午后阳光正好,苏晓带着新画的绘本页来串门,身后跟着拎着画具的温棠。“温师姐说想看看念念,顺便讨点育儿灵感。”苏晓把画页摊在茶几上,画里的念念正坐在学步车里追猫,云慕和游子意弯腰在后面护着,三人的影子在阳光下拉得老长。
温棠的目光落在那盒信件上,伸手翻了两页忽然停住:“这字迹……”她从包里拿出个速写本,翻到某一页递过来,“你们看这个。”画纸上是临摹的签名,和信件上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这是我前几天去档案馆查资料时,看到的一份旧合同上的签名,落款人叫王仲礼的父亲,王敬山。”
云慕的眼睛亮了:“你的意思是,王仲礼的父亲,当年就和游明诚勾结?”温棠点头:“我外公以前是法官,他的旧案卷宗里有记录,王敬山当年因为职务侵占被判刑,保释人就是游明诚。”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周瑾说王仲礼最近联系不上了,警方去他家搜查时,发现了本加密的账本。”
正说着,周瑾的电话打了过来,苏晓开了免提,他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们快来趟警局!王仲礼刚才自首了,说有重要证据要交,指定要见子意先生!”
警局的接待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味。王仲礼穿着囚服,头发花白了大半,和上次见面时判若两人。他看见游子意时,浑浊的眼睛里忽然有了点光:“我知道你恨我,但有些事,必须告诉你。”他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这是当年游明诚让我换药的记录,还有……你母亲的真正死因。”
油纸包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里面是本医院的值班记录,其中一页用红笔标注着:“云舒女士,术后突发过敏,抢救无效……所输药物与医嘱不符。”王仲礼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游明诚换了药,他怕你母亲醒来说出股份的事,我……我是帮凶,我没拦住他……”
游子意的脸色瞬间惨白,手里的纸张飘落在地。云慕赶紧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掌心能感受到他剧烈的颤抖。“你说什么?”游子意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妈不是术后并发症去世的?”
“不是。”王仲礼老泪纵横,“她对青霉素严重过敏,游明诚却让人换了带青霉素的营养液,还买通了护士和我……这些年我天天做噩梦,看见你母亲来找我索命……”他从怀里掏出个U盘,“这里有游明诚收买我们的录音,还有他转移资产的证据,算我……算我赎罪。”
走出警局时,阳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游子意靠在云慕怀里,浑身冰冷,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原来……是这样……”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碎裂的痛楚,“我一直以为妈是病没好……”
云慕紧紧抱着他,指腹摩挲着他冰凉的手背:“都过去了,我们现在有证据了,能让他付出代价。”苏晓和温棠跟在后面,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默默地递过纸巾。周瑾站在警车旁,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回到家时,游妈妈正在给宝宝做辅食。看见他们回来,笑着迎上来,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妈,我们有证据了。”游子意的声音很哑,“能为妈讨回公道了。”游妈妈手里的勺子“哐当”掉在地上,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傍晚的霞光透过窗户,给房间镀上了层金边。云慕把游子意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受了委屈的孩子。宝宝在旁边的婴儿车里啃着磨牙棒,时不时发出“咿呀”的声音,像在笨拙地安慰。
“想哭就哭出来。”云慕吻着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游子意摇摇头,把脸埋得更深些:“不想哭,妈肯定不希望我这样。”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要看着游明诚受到惩罚,这样妈才能安心。”
云慕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窗外的晚霞正浓,像一幅泼洒的油画,温柔却带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