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们边吃边聊家常,从地里的玉米长势说到孩子们的期末成绩,声音里全是烟火气;中间桌的小叔和阿明聊起年少时挤在岸边看龙舟,为了抢位置差点掉进水里的往事,笑声震得吊扇都似晃了晃;晚辈们则一边往嘴里塞食物,一边叽叽喳喳规划下午的观赛——谁负责盯红队,谁记蓝队的划桨次数,分工分得比参赛队伍还认真。喧闹的人声、碗筷的碰撞声、吊扇的转动声缠在一起,成了最鲜活的端午滋味。
十二点整,大伯准时放下筷子起身:“走了走了,去酒店歇会儿,下午才有精神盯比赛。”众人拎着随身的小挎包出门,阳光依旧烈得睁不开眼,大伯早拦好了三辆出租车,车身上还留着日晒的余温,刚好把一行人分批往酒店送。路上,曾若馨想起早上出门时妈妈扶着腰叮嘱的模样,掏出手机飞快敲了条消息:“妈,我们到酒店啦,你和爸爸好好歇着,少文乖不乖呀?”
没一会儿就收到回复,屏幕上跳出妈妈温柔的字迹:“放心吧,少文刚睡着,你们玩得开心点。”她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心里难免有些遗憾——妈妈怀着孕怕人多拥挤,爸爸便留在家陪着,连最小的弟弟少文也没能来凑这份热闹。可一想到下午的比赛,那份遗憾又立刻被期待填得满满当当。
酒店的房间早订好了,长辈们一间大房,晚辈们分了两间相邻的标间。曾若馨刚挨着柔软的床垫躺下,还没等眼皮合上,张慧敏就凑到床边,声音里满是雀跃:“若馨姐,紫怡姐,你们说下午红队能赢吗?我赌它拿第一!”她无奈地睁开眼,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只好撑着胳膊坐起身。紫怡也揉了揉太阳穴,笑着叹气:“慧敏,咱们得眯一会儿,不然下午看比赛要犯困的。”可张慧敏哪里闲得住,从红队划手的肌肉说到蓝队鼓手的鼓点,连裁判举旗的角度都描述得一清二楚,嘴里时不时蹦出“加油”“冲刺”的喊声,活像个小解说员。
曾若馨和紫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只好靠在床头当“听众”。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空调的冷气丝丝缕缕缠在身上,耳边是张慧敏清脆的絮叨声,困倦感像涨潮似的涌上来,却又被一次次打断,连打个哈欠都得憋着。一点四十五分,门外传来大伯的敲门声,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该起来啦,再磨蹭就要赶不上开场了。”
张慧敏终于停下话头,看着曾若馨和紫怡透着倦意的脸色,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耳朵都红了:“对不起啊,我太激动了,让你们没睡成觉。”曾若馨强打精神扯出个笑:“没事呀,反正我也不是很困。”紫怡也跟着点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对啊,听你说比赛还挺有意思的。”
一行人收拾妥当往赛场走时,张铭浩很快发现了不对劲——曾若馨和紫怡的眼皮耷拉着,走路都有些晃神,像两只没睡醒的小猫。“你们没休息好吗?”他忍不住开口,目光牢牢落在曾若馨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关切。张慧敏心虚地躲到哥哥身后,声音细若蚊呐:“是我不好,拉着若馨姐和紫怡姐聊天,她们没睡着。”说着又探出头,对着两人深深鞠了一躬:“真的对不起。”
“没事啦,别放在心上。”曾若馨摆了摆手,努力睁大眼睛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可睫毛还是忍不住往下垂。张铭浩看着她强撑的样子,心里像被轻轻揪了一下,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悄悄放慢脚步,跟在她身边,像个默默护航的小影子。
回到早上的座位时,看台上早已坐满了人,议论声、加油声、小贩的吆喝声缠在一起,渐渐织成一片喧闹的网。曾若馨和紫怡刚挨着椅子坐下,困倦感就彻底席卷了她们,两人不由自主地靠在一起,眼皮重得像坠了铅。不知过了多久,曾若馨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她迷迷糊糊地换了个姿势,循着那点温暖的依靠就彻底睡了过去,手臂还下意识地环了上去。另一边的紫怡也一样,头轻轻歪向旁边,手自然地搭在了林竹安的胳膊上。
张铭浩被突然的触碰吓了一跳,低头就看见曾若馨靠在自己肩膀上,长长的睫毛垂着,像两把小扇子,嘴角还噙着浅浅的笑意——她居然坐着睡着了。他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像有只小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连耳朵尖都悄悄红了。“表姐,你怎么变大了……”曾若馨嘟囔着梦话,指尖还轻轻蹭了蹭他的胳膊。张铭浩看着她软乎乎的睡颜,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里的宠溺都快溢出来。怕她坐不稳摔下去,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腰,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他努力调整呼吸,想让心跳平稳些,可目光一落在她柔软的发顶,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心跳就又乱了节奏。阳光透过看台顶棚的缝隙落在她脸上,绒毛清晰可见,暖得像撒了层碎金。他的胳膊早就麻了,却舍不得动一下,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像揣了罐刚开封的蜂蜜。
不远处的林竹安也好不到哪里去。当紫怡的头轻轻靠过来时,他全身都僵住了,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不敢动,生怕惊醒了她,只能僵硬地坐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黏在她恬静的睡颜上。紫怡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胳膊,带着温热的气息,他的心像被春风吹开的花,连手心都冒出了薄汗,眼睛却亮晶晶地望着前方的河道,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哪怕根本没看清龙舟划到了哪里。
时间在鼓点与呐喊声中悄悄溜走,直到最后一场比赛的哨声尖锐地响起,曾若馨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她感觉自己抱着什么温热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张铭浩的胳膊,而自己的头还稳稳靠在他肩膀上。她猛地抬起头,刚好对上张铭浩看过来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盛着温柔的笑意,让她瞬间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连手指都忘了动。
“你醒了,睡的好吗?”张铭浩的声音带着笑意,低沉又好听,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曾若馨这才缓过神来,脸颊腾地烧起来,幸好正午的暑气早把皮肤烘得发烫,刚好掩去那层羞赧。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小声说:“太困了就睡着了,不好意思。”说着连忙松开了抱着他胳膊的手。
张铭浩动了动发麻的胳膊,骨头“咯吱”响了一声,却笑着摇头:“没事,能睡好就行。”曾若馨看着他揉胳膊的动作,更不好意思了,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谢谢你呀,我睡得挺香的,不然肯定要摔下去了。”
另一边的紫怡也刚好醒来,看到自己搭在林竹安胳膊上的手,脸一下子红到了耳后,连忙收了回来,声音里带着点慌乱:“对不起啊,我睡着了没注意……”林竹安连忙摆手,声音还有些发颤:“没关系,你……你睡的还好吗?”“挺好的,谢谢你借我靠了这么久。”紫怡笑着说,目光不自觉地避开了他的眼睛,指尖悄悄捻着衣角。
“现在是最后一场了吗?”曾若馨连忙转移话题,想掩饰心头的慌乱。张铭浩点头,下巴朝河道抬了抬:“嗯,马上要冲刺了。”两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几艘龙舟正齐头并进,鼓手们把鼓槌挥得像阵风,划手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溅起的水花高过船舷,看台上的加油声震得耳膜发颤,连空气都跟着发烫。
最后一场比赛结束时,时针刚好指向四点五十分。参赛队伍陆续划着龙舟离开,水面渐渐恢复了平静,可看台上的观众却没散去——接下来还有水上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