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扬琴的声音从天际穿过,穿出一片空灵。
月亮微微颤动着,颤到湖面垂柳的倒影都为之心碎。
“一,二,三,四...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她一根根地数着石柱的树木,也是在数着自己的年龄。
再过一个月,就是她二十四岁的生日了。但是,她知道,没有人会来庆贺她的生日。
从小,孤单就如影随形地伴随着她,她读不懂这个世界,世界也读不懂她。
她仰头看着月亮,今夜的月亮,是一弯残月,她在心里默背李后主的那首词:“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从小,她就喜欢读书,尤其爱那些辞藻绮美的诗词。温庭筠、李煜的词,都刻在她的心头。
无端地,她想起了李后主的命运。曾经的山川风月、佳丽三千,因为治国无方而落入敌手,李后主自己也只能是流水落花如同春去。
她思考起命运这样一个重大的命题来。那些坚毅刚强的人,常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可是,在她看来,命运只不过是一种天意,否则为什么会有富贵人家的孩子,家族没落后,为妓为娼;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国破家亡、颠沛流离?
有时候,她想找一个高人,算算自己的命运,但到底,又不敢去算,因为她害怕面对实相。如果算出来的,是事事圆满,自然皆大欢喜;可如果算出来的,是一路的艰辛坎坷,只会让她想立刻了结自己的生命。
月亮停下来了,她也随之停下了脚步。她缓缓转过身,看清澈水影里的自己。她的眉轻轻淡淡,犹如云烟;朱唇微启,似乎总想倾诉些什么。眼里的水分极其充盈,似乎被整个秋天的露珠填充了。只是,表情却如同残花,看不见一丝的明媚鲜艳。
她觉得自己很美,但如此之美的自己,为什么连初恋都从未开始过呢?
她对着满湖的水,许下一个愿望:要在自己生日那天,开启一段恋爱。
扬琴的曲子突然换了,是“新花好月圆夜”——说来也是奇怪,她不相信命运的圆满,却能无端地相信爱情的圆满。爱情遗忘了她,但她却没有遗忘爱情。
“想找一个什么样的恋人呢?”她似乎听到有人在问她。
但仔细一看,却又四下无人。
于是,她确知了,这样的问话,是她心底的声音。
她匆忙跑回寝室,拿出一张纸,写下自己对恋人的标准:一,要英俊,要儒雅,要文质彬彬;二,要细心体贴,会照顾人;三,要能读懂她;四,要情商高;五,要会说甜言蜜语;六,要包容她的小孩子性情;七,要允许她一辈子不做一点家务,“十指不沾阳春水”;九,要不打游戏;十,出门应酬每次都要带上她,还要向在场的所有人隆重地介绍自己......她足足写了一百条,写完之后,她微笑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上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