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电风扇转动着,咿咿呀呀拉着破嗓子,像一盒老旧的磁带。
天气闷热得很,热得连莲花也不能安静地开放,学校塘边的莲花,皆是一副无精打采、蔫头蔫脑的神气。
空气似乎在跃动,但跃动的,是燥热的音符,和停不下来的波浪。
闷热的天气,大家都不想说话,但她却预感到,一场暴风雨将要来临。
她攀上床,想躺一会——她的床在上铺,当初入校的时候,还为此和室友发生过争执。
但她却忘记把那张写有恋人标准的纸条压好,纸条随着风扇,吹到了小A的床边。小A拿起一看,立刻来了精神。只见小A咋呼起来:“姐妹们,快起床来看啊!”
她眉头一皱,心下一紧,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她原本可以大喊:“还我!”但她太弱小了,弱小得不敢去冒犯任何人。
多年的生存经验,让她觉得自己犹如蝼蚁,谁都可以随便踩一脚。
普通人面对别人的践踏,采取的办法是还击,而她得到的经验是,还击只会换来更猛烈的踩踏。
小A和其他室友聚拢在一起,一边磕着瓜子和零食,一边读着她那100条的恋人标准。
“第一条,英俊、儒雅、文质彬彬”,“我呸,还英俊儒雅呢,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连镜子都没见过,自己长得丑八怪似的,配得上人家么?”“谁有镜子?给她照照,别耽误她嫁给好人家。”小B接过话茬,语中暗合讽刺。“小C,要不把你的梳妆镜拿来?咱们寝室,就数你的梳妆镜照得最真最清晰。”小D笑道。小C慌忙严肃起来:“可不敢混说,我的镜子也是她配使的,若是她碰了我的镜子,我立刻把我的梳妆镜砸碎。”小D忙不迭笑道:“我不过一句玩话,你还真生起气来,我今晚请你喝奶茶,向你赔个不是。”
小A说:“再来看看第二条,要细心体贴,会照顾人。”小D发出一声冷笑:“喲,真是少奶奶脾气,还要人对她温存体贴。她也不细想想,她能为人家做些什么。莫不是人家将来娶了她,还得日日给她揉腿捶背,服侍得她满意才行?”小B补刀了一句:“也不知这是找男友呢,还是找仆人呢,老封建!”小C假装打圆场:“得了得了,差不多就算了。说太多的话,当心我们又成了恶人。”小A说:“怕什么,反正我们早就是恶人了。”
“第三条:要情商高。”小B读了出来。小D笑说:“这条倒是没错。不过对她来说,情商高也不过意味着别找个哑巴就好。她自己嘴里,根本说不出几句好话来——对了,住寝室这么久了,你们见过她跟谁说过话么?”小C冷笑道:“别说是我们了,就是班里的同学,我都没见她和谁打过一次招呼,还自比林黛玉呢。”
还有呢,“不做一点家务”,小D说。“真真是上辈子神仙托生的千金小姐,挨不得碰不得,娇贵得很。”“不做家务,要在古代,早把她休了。”小A突然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我倒盼着她刚结婚就离婚,也好报咱们姐妹们的仇。”这句话声音虽小,但躺着床上的她还是听到了。
她的泪珠已经像断了线似的落了下来,小A她们都发现了,但是,没有一个人去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