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命远太不公平了！你都有孩子了，我还在成天为案子弃波，连个对象都没有。”我对她抱怨道。

“也怪你自己。你条件不错，要是想找对象早就找着了。谁叫你自己不满意。不说别的，就说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多好的一个小伙子，认认真真想请你吃个饭。你倒好，“警界女王”的气势算是拿出来了，跟人家说话和审犯人一样。正常人都得被你吓跑了。”怡然笑道。

“我不喜欢他，这不能怪我啦。”

“那就别抱怨喽。”怡然轻快地说。这是我最喜欢怡然的一点。无论有什么困难，都不会影响她轻盈的心灵。其实她很不容易。别人总觉得她作为家庭主妇每天轻松自在，可她其实很累。她的女儿楚楚并不省心，一天到晚哭个不停，去医院查也查不出什么。她第一次做母亲，没经验，身边又没人可以帮她。想雇人帮忙，又被别人说“天天闲在家里不干活，还要雇人，当她老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嘛”。我很佩服她，可以一直如此坚强乐观。

“镁纶，儿童室打扫好了吗？我想让楚楚去里面自己玩会。”怡然对卧室那边喊道。

“可以了，太太。”一个女人从里面走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抱走了楚楚。她年纪看着比我小一点，却显得十分劳累，很胆怯地打量着我们，快速离开了。

“我还是雇了个人。不然每天又是干家务，又得带楚楚，实在忙不过来。家庭主妇也得有点自己的时间不是？我婆婆不同意，嫌我懒，我不理她。我老公同意就够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她既然不帮我看孩子，就不该管我的事。”怡然道。

“对呀，这才像你。”我赞道。

“其实我也没那么高兴。”她苦笑道 ：“虽然我跟你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但听到别人说闲话还是很不舒服。偷偷告诉你，每次我受不了了，就躲开楚楚跑到卫生间里，撕个纸人对着它骂，想骂谁就把它想象成谁的脸，骂个痛快。”怡然笑道。

“你这为办法好，”我兴致勃勃地说：“我回去就剪纸人，想象成我在审的那个犯人的脸，狠狠骂他一顿，再撕了它。”

“就是网上那个热点话题“数学家杀妻未遂”案是吧？碰上这种犯人你也确实倒霉。”她同情地说：“你来找我就是因为这个吧？那个犯人叫...杨煜学是吧？我从网上看的。”

“就是他。杀人未遂他倒是承认，毕竟是被现场抓的。但家暴的部分他就是不认，他妻子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就这么一直吊着。”虽然正常是不能告诉普通民众这些的，但既然所有人都知道了，就不管那些了。

“这个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也难怪你压力大。”怡然认同道：“那有没有可能他没有家暴行为？”“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性。但如果他没家暴行为，就变成他好好的，却莫名其妙想杀他的妻子，这不是更离谱嘛。”

“也就是说，杀人动机还没找到 ？”

“没有。已经从他们周围人那里调查过了。财务纠纷，情感危机什么的一概没有。他自己的说法是看他妻子不顺眼。但这完全可以离婚啊。而且他妻子人缘特别好，没一个人对她有负面评价。现在只能认定他的杀人行为是家暴的延续，因为家暴不需要理由。如果略过家暴只定杀人未遂的罪，我们又会被骂不负责任、没本事，反正怎么着都很难办。”我抱怨道。

“‘警界女王’也感犯难啦？”她打趣我说，又道 ：“会不会是出轨之类的？他妻子不是个‘明星医花’吗？”

“也没准。我明天就打算去他妻子陈洛熙家问问。”我道。

谁知，打扫完房间正准备离开的女佣镁纶忽然颤抖起来。

“怎么啦？镁纶，你知道什么吗？”怡然问。

她用充满恐惧的眼神看着我们，低声说了一句:

“她是一个魔鬼。”

我猛地站起来想问个清楚，她却已经夺路而逃。没错，就是“逃”。我急忙追问怡然：“那个女人是谁？她什么来头？”

怡然答道：“她叫苏镁纶，是我从朋友那里认识的。她很勤快，工钱又少，我就雇了她。她成天胆战心惊的，因为——”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因她大一的时候被校园欺凌过，因为......谈恋爱，和一个女生。”

我倒吸一口冷气。

她继续说:“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她好像是单恋那个女生的样子。这件事被曝光后，她被同学当成变态同性恋，甚至没人愿和她同一宿舍。最后她因为不堪歧视退学了。她家里人也觉得她是有心理问题，治疗了好几次。我朋友是她同学，跟我说她生活很困难。她从小身体弱，干不了重活。又因为这事，前途毁了。我觉得她很可怜，就雇了她。这事也不是她的错。她一直活在阴影里，生病从来不敢看医生，可能是怕碰到当年读医学系的同学吧。”

“她喜欢的那个女生是谁？”我急问道。

“不知道。难道你认为是......”怡然惊诧地看着我。

“苏镁纶一听到陈洛熙的名字就变了脸，这不会是巧合，陈洛熙从小到大一直是标准的大众情人，这很有可能。而且陈洛熙就是医生。即使她不是那个女生，苏镁纶也一定知道一些她的事。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我要去找她。”

潘怡然把苏镁纶的电话给了我。临出门时，她又忧虑地对我说：“其实你一直不谈恋爱，是因为你前男友的事吧？”

我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那件事不是你的错，你是做了你该做的......”

“别说了，怡然。”我打断了她：“我不想提到他。”

她看着我，叹了口气：“你该放下了。”

我苦笑道：“每个人都身这么说，可是，很难。”

我不由自主又想起他的话：“如果正义就是毁灭一个人的一生，那我不敢苟同这种正义。”不！我没错，错的是他。对，错的是他！

我不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