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上元灯会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情,到那一日角徵羽三人都会一起去灯会上玩,那会是他们从小到大第一次一同出门,宫子羽是期待的,那其他的两兄弟也亦然。
只是宫子羽没想到,在灯会前会出现一个意料之外的事。
一日,她正想去找宫尚角一道做一盏花灯,好为临近的上元灯会做准备,只是刚准备推门,她就听到宫尚角急怒的声音:
“难道你就觉得新的一定比旧的好吗?!”
宫子羽本打算推门的手一顿,心思流转间便猜到了他是在同谁说话。
“旧的值得留念,但却也不应执迷过去,从而对新的人事带去伤害,不是吗?”宫子羽推门走去,口中轻声说着。说完,她关切的看向朝她看来的宫远徵,她能感受到他的难过。
宫子羽目光淡淡的看向宫尚角,在对上他那有些慌乱的眸后她也没了想多说的心思。
有的事情,总需要对方自己来放下,别人劝是没有作用的,他们都不是孩子了,道理他们都懂,只是放下二字说着容易,却又何其艰难。
宫尚角放不下,她曾经不也放不下,哪怕时至今日,每当想起她的父母时,她心里仍会疼痛难忍。
“别听你哥哥乱说话,来,陪我回羽宫。”宫子羽眸光温柔的看着宫远徵,上前几步拉着他的手离开,当她冰凉的手与他温热的手相叠时,宫远徵的手有些微颤,随后小心翼翼的微微握紧,乖巧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一直到他们离开,宫子羽都没再看宫尚角一眼,也没多跟他说一句话。
他想追上去,可也只能将将迈出半步。追上去要做什么呢?又要和他们说什么呢?一切话语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其实在宫子羽进来的那一刻,宫尚角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霎时就清醒了,在反应过来他情绪上头对宫远徵说出了怎样伤人的话后他又立马紧张后悔了起来。
他不应该说这样的话的。
宫子羽那句话在此刻重重的敲着他的心,更让他明白他这句话对于宫远徵来说是多容易让他误会,他从没有认为宫远徵比不上宫朗角,他从不曾拿他们作比,可他说的话听在宫远徵的耳中和旁人的耳中怎么能不变个意思呢?
在良久的失神过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恐慌。
————————
进了屋后,宫子羽拉着他同她坐在一起。她的目光轻柔,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笑着看他:“看我们远徵,漂亮的眼睛都要掉金豆豆了。”
话落,宫远徵有些苦涩的笑了笑,两滴泪珠也就这么滚落下来,他看着她笑,却在她包容关怀的注视下慢慢敛起唇角。

“姐姐…”
宫子羽有些心疼的抬手抚上他的脸,抹去了他的泪痕:“你哥哥那都说的是气话,我们心胸宽广不跟他计较,好不好?”
宫远徵垂眸,声音很轻:“可是在哥哥的心里,我好像真的一直都比不上朗弟弟,也许他是说出了真心话呢?”
她笑了笑,轻轻摇摇头:“他放不下朗弟弟是真,可他在乎你也是真。远徵,他不会拿你们二人作比,这是对你们两个人的轻贱,你要记住,你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你也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远徵弟弟。”
“他从不会把对朗弟弟的愧疚寄托在你身上,他是真心对你好的,他一直都能分开你们两个人,从来没有搞混过。”
宫子羽注视着他的眼睛,目光是那么专注而坚定,她的这份温柔和肯定足够让他安心,也足够扫去他所有的心酸和难过。
“其实也确实是我的不对…我不应该不过问我哥就碰他的东西的。”
她有些为他的懂事而心酸,不禁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兄弟之间哪里需要见外呢?你事先也不知道内情,出于好心罢了。再者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总是放不下,也不是个好事。”
宫远徵看着她的侧脸,“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人,至亲之人,哪能这么容易放下。”
他并没有提兰夫人,没有说出“就像是你和兰夫人一样”这种话,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而且拿对方所在乎的亲人来与旁人作比,这很伤人心,没人喜欢被拿来和别人比较,更别提是这种敏感的内容。
“你说的也是,那你可就记住了,以后在有关朗弟弟这件事情上你哥说出的伤人之语你都不要往心里去,对待这种事情人难免会失控,口不择言也是常有的。我猜啊,你哥现在肯定不知道躲在哪偷偷害怕自责呢。”
宫远徵没忍住轻笑出声:“所以…姐姐到最后都没看我哥一眼,就是想吓唬他?”
宫子羽笑了笑:“就应该让他长点记性,下次说话别再没个遮拦。你可得坚持住,在上元灯会前你都别理他了,人嘛,总是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有些怅然,无端的让人觉得心疼。
宫子羽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外表云淡风轻,可她的内心却好像永远藏着很多事。
她是又想起了兰夫人吗?
宫远徵注视着他,透过窗户斜射进的阳光打在他们的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暖光的柔光,在这有些昏暗的室内,他们两人并肩而坐,一时间虚实不明。
只要她在的地方,他的目光永远停留在她的身上,他永远陪在她身边。
比起她的正脸,他更熟悉她的侧颜。在不被旁人注意到的地方,他早已看了她千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