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黎知在整理天文社旧档案时，惊醒了铁皮柜里沉睡的纸飞机。泛黄的演算纸折痕里渗出2003年的墨水味，机翼处用铅笔标注的星图坐标，正与她小学时在操场埋下的玻璃瓶里的字条分毫不差。
许庭推门带进五月的槐花香，白衬衫袖口沾着天文台台阶的青苔。他调试望远镜的动作惊醒了窗棂间的光尘，季黎知看见他后颈若隐若现的晒痕——正是去年夏日祭她画在许愿签上的半阙俳句形状，当时被风卷走的浅蓝色短册，此刻正在他制服口袋露出半截流苏。
"社长说要把1999年的观测记录归档。"
许庭的声音被突然振翅的斑鸠切碎，季黎知却注意到他递来的文件袋封口处，医用胶布背面褪色的"2005.6.1"字样，与她儿童节在游乐园丢失的气球绳结上的标签日期重合。
正午的云影掠过天体投影仪，季黎知在《星云图鉴》里发现夹着的半块橡皮。青柠味的碎屑落在她掌心时，突然想起初三那年总出现在课桌洞的匿名字条——那些写着星座运势的便签纸，边角总沾着同样的橡皮碎末。
许庭踮脚擦拭天球仪的瞬间，袖口滑落的银链上坠着微型星象仪。季黎知瞳孔微颤——这分明是她十二岁那年亲手烧制的陶艺课作业，当时因釉色不均被放在窑炉角落，此刻却在少年腕间流转着温柔的银河。
梅雨前雷声碾过屋顶时，他们困在突然停电的天文台。许庭划亮的火柴照亮1927年的月相记录簿，季黎知看见他睫毛在暖光里投下的阴影像日食光弧——与她高一那年藏在数学课本下的速写本里，某个反复描摹的侧影轮廓完美重叠。
"小心台阶积水。"
许庭伸手扶她的刹那，别在领口的社团徽章突然脱落。季黎知俯身时嗅到他衣领间若有似无的槐叶薄荷香——正是每年毕业季总出现在她储物柜的匿名花束味道，那些用医用绷带捆扎的野花，原来早将二十年光阴酿成秘而不宣的甜酒。
暴雨在穹顶敲出《月光》的节奏，许庭的白衬衫下摆被穿堂风掀起。季黎知看见他腰间挂着的旧钥匙串上，那枚樱花形状的铜匙正与她锁在铁盒底层的日记本钥匙形成镜像——原来那些年她以为独享的星光，早被某人小心拓印在每张天文观测卡的背面。
黎明破晓时，他们在防潮箱底发现贴着封条的铁盒。九十九只纸飞机正泛着墨水香，每只机翼都印着不同年份的医用胶布编号。季黎知展开最早那只，1999年的病历纸背面用稚嫩笔迹写着："今天在急诊室遇到的哭鼻子小鬼，眼睛比猎户座大星云还亮。"
许庭调试望远镜的指尖突然停顿，金属支架折射的晨光在墙面投出星轨。季黎知看见他耳后淡青的胎记正泛起微红——这抹色彩曾出现在她高二水彩课的调色盘上，当时被美术老师盛赞为"暮春最后的樱花色"。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星云照片时，季黎知腕间的橡皮筋再次断裂。许庭弯腰拾起的瞬间，二十年的纸飞机突然集体振翅，1999年的观测记录哗啦翻到末页——空白处用隐形墨水画着两个小人，正踮脚将玻璃瓶埋在开满蒲公英的操场边缘，瓶中信写着："等纸飞机绕地球九十九圈，我们就一起去看真正的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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