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

飞机降落在普罗旺斯时，晨雾刚漫过薰衣草田的边缘。沈臻芊推开别墅的木窗，成片的紫浪顺着丘陵起伏，风过时，穗子轻晃，像把天空揉碎了撒在地上。宋檀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发顶，带着旅途的微倦：“醒得早的话，能看见露珠挂在花瓣上，比你婚纱上的珍珠还亮。”

他们租了辆复古的白色敞篷车，沿着田埂慢慢开。宋檀握着方向盘的手时不时松开，去牵她放在膝头的手——她的无名指上，蓝宝石戒指总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路过小镇的集市时，他停下车，捧着一大束刚剪的薰衣草跑回来，花茎上还沾着泥土。“老板说这种是晚花品种，花期能到九月，”他把花塞到她怀里，指尖蹭过她的脸颊，“能把浪漫拖得久一点。”沈臻芊低头闻着花香，忽然抓起一小把薰衣草往他颈间塞，看他痒得直缩脖子，笑得眉眼弯弯：“那也得看某人会不会耍赖。”

傍晚他们坐在露台上，看夕阳把薰衣草染成金紫色。沈臻芊数着他衬衫上沾的草屑，忽然想起宋词送的机票盒上绣着玫瑰，忍不住笑：“你看，这里连玫瑰都少见，全是薰衣草。”宋檀正给她倒冰镇的薰衣草蜜水，闻言挑眉：“可我记得某人说过，最喜欢的味道是‘被阳光晒过的草木香’。”他凑近时，呼吸里混着蜜水的甜和阳光的暖，“而且，我带了这个。”

他从行李箱里翻出个小陶罐，打开时飘出熟悉的玫瑰香——是他提前找花店做的玫瑰香薰蜡，蜡体里嵌着两朵干花，正是婚礼誓词本里夹着的那对白玫瑰。“怕你想玫瑰了，”他把罐子放在桌角，火光跳在他眼里，“不过现在看来，你好像更爱这片紫。”沈臻芊拿起一块刚烤好的薰衣草饼干递到他嘴边，看着他含糊不清地咀嚼，故意逗他：“说不定哦，毕竟这里的花可比某人听话多了。”

沈臻芊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远处的风车转得慢悠悠，风里飘来邻舍烤面包的香气。原来真的有这样的时刻：只是穿着自己喜欢的裙子和他并排坐在暮色里，看薰衣草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就像他们要走的路。

第二天清晨，宋檀拉着她去花田深处。露水打湿了帆布鞋，他却忽然蹲下来，指着一朵藏在花丛里的白色小玫瑰：“你看，这里也有玫瑰。”花瓣上的露珠滚下来，落在他手背上。“就像我藏起来的心意，”他抬头看她，眼里盛着晨光，“就算被薰衣草淹没，也总会冒出来给你看。”沈臻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玫瑰周围的草叶，转头朝他眨眼睛：“那这朵‘心意’可真害羞，藏得这么深，是不是怕被我摘走呀？”

晨露在薰衣草尖上晃，宋檀摘下薰衣草：“我给你编个花环，你绝对喜欢。”手指笨得像被线缠住的猫，紫穗子掉了满地。“你这是拆花田呢？”沈臻芊拍开他的手，自己拈起两束往他头顶插，“看，像不像偷喝了蜜酒的稻草人。”

他捉住她的手腕往怀里带，草叶蹭过颈窝，痒得她笑出声。“沈小姐审美堪忧，”他低头咬她耳尖，“不如看看我的？”手往她发间一拢，竟真编出个歪歪扭扭的圈，只是末端多了朵偷藏的小雏菊，“刚在溪边见的，说你比它俏。”沈臻芊伸手摘下他头顶的薰衣草，往他鼻尖上扫：“那也比某人的‘稻草人造型’强，我这叫天然去雕饰。”

争执谁先洗沾了草汁的手时，他把冷水往她胳膊上泼，转身就跑，被她攥住衬衫后领拽回来。水珠顺着他下颌线滚，滴在锁骨窝，她忽然没了力气，指尖在那片温热上轻轻划：“幼稚鬼。”宋檀顺势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贴，故意用湿漉漉的指尖蹭她掌心：“那也是只疼沈小姐的幼稚鬼。”

午后躺在花田深处的野餐垫上，他枕着她的腿读诗，法语发音黏糊糊的，像含着颗糖。“错了，”她捏住他的下巴转过来，唇瓣几乎贴上他的，“是‘Je t'aime’，不是‘杰太么’。”他突然含住她的指尖，舌尖软软地扫过，“那这样呢？”沈臻芊抽回手，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耍赖可不算学会了，再读一遍给我听。”

风卷着花香漫过来，把话都吹散了。她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忽然翻身压上来，衬衫纽扣硌着她的掌心。他睫毛上落了片紫花瓣，她想摘，却被他按住后颈吻下去。

一开始是急的，像怕被风吹走，后来慢慢软下来，他舌尖带着薰衣草蜜茶的甜，混着阳光晒过的草木气。她的手指插进他发间，把那顶歪花环彻底弄散了，紫穗子粘在两人发间，像星星落在褶皱里。

他喘着气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刚那句，学会了吗？”她没说话，只是把他按得更低些，让花海的浪声盖过所有声响。远处的风车转得慢，云影在他们交叠的身上游移，仿佛时间也跟着慢下来，变成沾着蜜的糖丝，缠缠绕绕，甜得发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