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产期将近,回到御都待产,窗外的月光刚漫过窗沿时,沈臻芊正盘腿坐在宋词家的大床上,手里捏着块没敢吃完的绿豆糕——下午张妈端来两碟,她趁宋词不注意塞了块在口袋里,这会儿偷偷摸出来往嘴里抿。
“还藏呢?”宋词刚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看她,“张妈说你最近血糖有点高,让少吃甜的。”
沈臻芊赶紧把绿豆糕往枕头底下塞,动作快得像只偷粮的小仓鼠,抬脸时眼睛亮晶晶的:“就尝了一小口!你看你,还是这么爱管我。”她说着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床垫:“快来躺,我跟你说个好玩的,下午宋檀给宝宝讲故事,拿着本《小熊拔牙》念得声情并茂,结果念到‘小熊吃了太多糖’,他突然盯着我抽屉看——你说他是不是发现我藏的巧克力了?”
宋词挨着她躺下,刚把毛巾搭在床头,就被沈臻芊伸手勾住了胳膊。她总爱黏人,从高中时就爱挤一张床睡,说是“两个人睡暖和”,其实多半是半夜抢被子的主儿。此刻她脑袋往宋词肩上靠了靠,肚子轻轻贴着宋词的胳膊,带着点温热的软。
“说真的哦,”沈臻芊忽然捏了捏宋词的手,声音低了些,“昨天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她生我的时候疼了一天一夜,疼得抓着我爸的手哭,把他胳膊都掐青了。”她指尖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肚子,眉头皱了皱,“你说生孩子到底有多疼啊?我上次打预防针都哭了,这要是……”
“不过我妈说她那时候没打无痛,现在不是能打腹膜外吗?我妈妈说早就托人问了,到时候让医生给我上最强的那种,说不定睡着觉孩子就生下来了!”她眼睛一亮,又开始兴冲冲地盘算,“对了!我还买了那个产妇专用的止疼贴,草莓味的!到时候贴在肚子上,说不定疼起来闻着味儿就忘了!”
宋词没接话,指尖轻轻蹭过床单上的蕾丝花边。沈臻芊总是这样,再愁的事到她嘴里也能说得像过家家,可她心里那点慌,却像浸了水的棉絮,慢慢沉得往下坠。下午去做产检,旁边床的产妇疼得直冒冷汗,攥着床单的手背上全是青筋,医生说“这才开两指”——两指就疼成那样,那十指呢?
“你怎么不说话?”沈臻芊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是不是也怕啦?没事的!咱俩到时候我给你唱《摇篮曲》,你给我讲笑话,转移注意力!”她说着还清了清嗓子,哼起跑调的歌:“月儿明,风儿静……哎不对,这是哄孩子的,应该唱《勇气》!‘我们都需要勇气……’”
“别唱了……”宋词轻声打断她,声音有点哑,死死抓住沈臻芊,沈臻芊愣了愣,转头看她时,正好月光落在宋词脸上,把她眼底那点慌照得清清楚楚。
“怎么了呀?”沈臻芊的声音立刻软下来,伸手摸了摸宋词的脸,“是不是吓着了?我刚瞎说的呢,我妈那是老黄历了,现在医术多厉害呀。”她搜肠刮肚地想安慰人的话,急得鼻尖都冒汗了
宋词扯了扯嘴角想笑,可眼眶却有点热。她不是不信医术,是怕万一——万一她对麻药不敏感呢?万一疼得撑不住抓了简泽明的手呢?
“要不……”沈臻芊忽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咱们偷偷去医院问问?就说‘替朋友打听’,问问那个到底疼不疼。要是实在怕,咱们就求医生多打两针!到时候咱们安排最好的麻醉师,保准一针就管用!”
“傻不傻。”宋词被她逗得鼻尖一酸,眼泪却掉了下来。沈臻芊慌了神,手忙脚乱地用袖子给她擦眼泪,擦得脸颊都红了:“哎呀你别哭呀”她把枕头底下的绿豆糕摸出来,塞到宋词手里,“给你吃,甜的,吃了就不难过了。”
宋词捏着那块微凉的绿豆糕,忽然想起高中时她被数学老师骂哭,沈臻芊也是这样,偷偷从口袋里摸出颗奶糖塞给她,说“甜的能压哭腔”。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没变,永远用最笨的法子,却总能戳中最软的地方
“好了好了,不哭啦。”沈臻芊搂着她的肩膀晃了晃,像哄小孩似的,“大不了到时候我给你探探路!要是疼,我就给你发信号,咱们俩一起跑——哎不对,跑不了,肚子这么大呢。”她低头看了看两人的肚子,自己先笑了,“那咱们就一起喊,喊得比疼叫声还响,准保就不疼了。”
宋词被她逗得抽噎了两声,眼泪却慢慢收住了。两人又靠在一起说了会儿话,沈臻芊聊着聊着就打哈欠,脑袋一点一点地往宋词肩上滑,最后干脆靠着她睡着了,呼吸匀匀的
宋词轻轻把她的头挪到枕头上,替她掖了掖被角。窗外的月光更亮了些,照得房间里的东西都蒙着层软乎乎的白。她躺回自己的位置,却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下午那个产妇疼得发白的脸,睁开眼又看见自己隆起的肚子——里面的小家伙好像察觉到她的慌,踢了踢她,软乎乎的一下,却让她心里更沉了
直到简泽明回来时,推开卧室门就看见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月光落在她脸上,眼睛亮得像含着水。
“怎么还没睡?”简泽明走过去,蹲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简泽明赶紧用掌心裹住
宋词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看他西装上还沾着点夜风的凉,看他眼底有没藏好的疲惫,看他捏着她手时,指腹轻轻蹭过她的指尖
“怎么了?”简泽明察觉到不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简泽明,”宋词眼泪突然滴下来,开口声音抖得厉害,“生孩子是不是特别疼?”
简泽明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把她揽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手轻轻摸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地顺。
“今天产检时看到别的人了?”他轻声问。宋词点点头,脸埋在他衬衫上,眼泪把布料洇湿了一小块:“她疼得抓床单,手都白了……我怕……”
“不怕。”简泽明打断她,声音稳得像山,“我早就给你安排好了。”他扶着她的肩膀让她抬头,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御都中心的那家私立医院顶层的VIP室,里面有独立的产房和麻醉室。我托人找了国外最好的麻醉师,下周三就到国内,到时候让他先给你做检查,看看你的身体适合哪种剂量。”
宋词眨了眨眼,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硬膜外……真的不疼吗?”
“不疼。”简泽明的拇指轻轻蹭过她的眼皮,动作温柔得很,“麻醉师说,他们用的是细针头,扎的时候就像蚂蚁叮了一下。等麻药起效了,你只会觉得肚子发沉,不会疼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还让医院请了按摩师,从下周开始,每天来给你按腰和腿,放松肌肉。生产前会给你做产前按摩,让身体先适应,到时候更顺利,连音乐都能自己选”
“真的?”宋词小声问,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真的。”简泽明把她重新揽进怀里,让她的耳朵贴在自己心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我怎么会让你疼着呢?从你怀孕那天起,我就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麻醉师的资料在书房抽屉里,你明天可以看看,他从来没出过差错。”
他的心跳很稳,宋词抓着他衬衫的手慢慢松了些,眼泪却还在掉,只是这次不是慌的,是暖的。
“还怕吗?”简泽明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手轻轻放在她的肚子上,感受着里面小家伙轻轻的胎动。
宋词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把脸往他怀里埋得更深了些:“有一点……但好多了。”
“那就睡吧。”简泽明拍着她的后背,声音轻得像哄孩子,“明天醒来,按摩师就来了。等生完宝宝,咱们就去海边,你不是说想看日出吗?到时候我抱着你坐在沙滩上,让宝宝躺在咱们中间……”
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带着点哄诱的温柔。宋词听着听着,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在他怀里蜷成一团,像只找到了窝的猫。窗外的月光悄悄爬过床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得像化了的糖。
半夜宋词迷迷糊糊翻身时,感觉简泽明还没睡,手一直轻轻摸着她的肚子,指尖带着点薄茧,却暖得让人安心。她往他怀里蹭了蹭,听见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不怕,有我呢。”
这一次,她没再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