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时，宋词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窗帘缝里漏进点灰蓝的光，她摸过手机看了眼——才五点一刻。简泽明睡得沉，手臂还松松地搭在她身上，呼吸匀匀的。她轻手轻脚挪开他的胳膊，刚套上睡袍走到门口，就听见门外宋檀带着慌的声音：“词词！快！臻芊好像要生了！”
心“咯噔”一下往下沉。宋词拉开门，就见宋檀脸色发白，衬衫领口都歪着，手里还攥着件沈臻芊的外套：“刚才她突然说肚子疼，我摸她额头全是汗……”
“别急别急。”宋词强压着慌，往隔壁走的脚步却快得踉跄。沈臻芊家的卧室门没关严，她推开门时，正看见沈臻芊蜷在床上，额头抵着枕头，抓着床单的手指泛白。听见动静，她费力地抬了抬头，脸色比床单还白，声音发颤：“词词……我好疼”
“宋词赶紧蹲到床边，摸了摸她的手——凉得像浸了水。沈臻芊肚子已经开始规律地发紧，她咬着牙哼了声，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我妈之前联系的那家妇幼，说刨腹产的医生随时在……”
“知道了。”宋词转头冲门外喊：“哥，快叫司机！让张妈把待产包拿下来！”她从床头柜抽了几张纸巾，替沈臻芊擦汗时，指尖都在抖
沈臻芊疼得说不出话，却还攥着宋词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按：“你摸摸……他好像在踢我……是不是也急着出来……”话没说完就被一阵疼噎住，眉头拧成个疙瘩。宋词顺着她的手摸过去，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小小的胎动，一下下撞在掌心，软乎乎的，却让她鼻尖一酸。
“来了来了！”张妈拎着两个鼓鼓的待产包跑进来，后面跟着宋檀和司机，“车在楼下等着呢！”
“能走吗？”宋词扶着沈臻芊想让她坐起来，刚使上劲，就被她攥紧了手——疼劲又上来了。沈臻芊咬着唇摇头，冷汗把头发黏在脸颊上，看着可怜兮兮的：“腿软……”
宋檀急得在床边转了两圈，搓着手直冒汗：“我来我来！”他蹲下身小心地把沈臻芊打横抱起，沈臻芊“唔”了一声，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像只受了惊的猫。简泽明这时已穿好衣服跟过来，沉声叮嘱：“我让司机把车开稳些，直接去妇幼，我刚联系了医院那边，让他们提前准备好推床在门口等。”
车早就停在楼下，司机拉着车门，宋檀抱着沈臻芊坐进后排，宋词赶紧挨着坐下，把自己的外套垫在沈臻芊腰后：“再忍忍，医院离得近，你妈早就打过招呼了，医生都等着呢。”
沈臻芊闭着眼点头，疼起来时就攥着宋词的手，指节都在抖。宋词另一只手摸着她的额头，心里慌得像揣了团乱麻
车开得又快又稳，窗外的树影飞似的往后退。宋檀腾出一只手给沈母打电话，声音发哑：“妈，臻芊要生了，我们正往医院去，您……您别太急……”挂了电话他眼眶泛红，低头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沈臻芊，声音放得极柔：“再忍忍芊芊，马上就到了。”
沈臻芊勉强扯了扯嘴角，刚想说什么，又被疼得闭紧了眼。宋词握紧她的手
到医院时天刚亮透，沈母早就等在门口，手里还攥着个保温杯，看见车停稳就冲过来：“我的乖乖呢？”看见宋檀抱着沈臻芊下来，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却没敢哭，只是跟着往急诊跑：“医生说了，臻芊这是腹膜外刨腹产的好时候，不伤子宫，恢复还快……”
一路被推进手术室准备间，护士来给沈臻芊换手术服，宋词帮着递东西，手指碰着沈臻芊的胳膊，才发现她一直在抖。“别怕。”宋词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我就在外面等着，等你出来给你带草莓蛋糕——你上次说想吃的那家。”
沈臻芊看着她，忽然笑了，眼角却有点湿：“你可别骗我……还有啊……要是生出来不好看我就不想见他了”
“先管好你自己。”宋词被她逗得鼻酸，推了推她的肩膀，“快进去吧”
手术室的门关上时，江明也匆匆赶来，沈母捂着嘴别过头，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宋檀扶着她的胳膊，声音也哑：“妈，您别担心，医生说手术很安全。”
宋词站在走廊的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天彻底亮了，太阳把云染成淡金的，暖融融的光落在身上，却驱不散心里的慌。她拿出手机给简泽明发消息，指尖都在抖：【已经进手术室了，妈和哥都在，别担心】。刚发出去，简泽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怎么样了？”他的声音里还带着点事务处理后的沉稳，却能听出急。
“刚进去。”宋词吸了吸鼻子，“医生是她托人找的老专家，做腹膜外刨腹产最拿手的。”
“我让管家把熬好的粥和汤送过去，你和哥还有妈妈和阿姨都垫垫肚子。”简泽明顿了顿，又说，“你别总站着，找个椅子坐，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宋词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沈母走过来拉她的手，掌心暖乎乎的：“别慌，臻芊这孩子命好，准没事。”她拍着宋词的手背，声音轻轻的
江明也握住沈母的手
话没说完，手术室的灯忽然灭了。
所有人都猛地站起来，宋檀往前冲了两步，又生生停下，手攥得发白。护士推着手术床出来时，沈臻芊还睡着，脸色依旧白，却没之前那么吓人了。“手术很顺利。”护士笑着说，“母子平安，是个六斤八两的大胖小子。”
“芊芊怎么样？”江明庆幸的笑起来
“儿子？”沈母愣了愣，随即眼泪就涌了出来，笑着抹眼泪，“好！好！”
跟着出来的还有个小小的婴儿车，盖着淡蓝色的小被子。宋词凑过去看，小家伙闭着眼睛，眉头皱巴巴的，像只小猴子，却攥着小小的拳头，看着格外精神。心里那团慌忽然就散了，软乎乎的暖意漫上来——这就是沈臻芊盼了好久的宝宝啊
沈臻芊被推进病房时还没醒，医生说麻药还得等会儿才过。宋词坐在床边，看着她手背上扎着的输液针，忽然想起昨天她还在说“要给宝宝织件老虎头的小毛衣”，忍不住笑了笑。
宋檀守在婴儿车旁，笨拙地学着护士的样子给小家伙掖被角，指尖碰着那小小的手时，整个人都僵着不敢动，眼里却亮得像落了星星。
简泽明让管家送来的餐食摆在了病房的小桌上，宋词扶着沈母坐下：“阿姨，您吃点东西，等会儿臻芊醒了还得您照应呢。”沈母点点头，拿起勺子却没怎么动，目光总往沈臻芊床上飘。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沈臻芊安静的睡脸上，落在婴儿车小小的被子上，暖得像化了的糖。宋词看着宋檀小心翼翼戳了戳宝宝的小脸蛋，又赶紧收回手的样子，忽然觉得心里满满的。之前那些怕疼的慌、对生产的惧，好像都被这晨曦里的新生冲淡了。她悄悄给简泽明发消息：【都好，是个健康的小男孩】。
没一会儿简泽明回了条语音，声音温和：“那就好，你也别太累，下午我处理完公司的事过去看看。”
“等她醒了，咱们就去买草莓蛋糕。”宋词轻声对宋檀说。
宋檀猛点头：“我去买！我知道她爱吃哪家的！”
窗外的天彻底亮了，云被风吹得软软的，像棉花糖。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婴儿偶尔发出的小声哼哼，和输液管里药水“滴答”的轻响。宋词看着婴儿床里那个小小的生命，忽然开始期待——等她的宝宝出生时，会不会也这样，闭着眼睛皱着眉，却攥着小小的拳头，用力地宣告着自己的到来？
沈臻芊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了。她眨了眨眼，看见宋词趴在床边笑，声音还有点哑：“醒啦？看看谁来了。”
沈臻芊转头，正好看见婴儿床里的小家伙。愣了愣，皱起眉一脸嫌弃“丑丑死了……”
“哪丑了？”宋檀赶紧凑过来，声音比平时软了十倍，“多精神，跟你一样，一看就是个小调皮。”
沈臻芊吸了吸鼻子，伸手想去碰宝宝的手，又怕自己没力气。宋词赶紧把婴儿床推近了些，让她能看得更清楚。小家伙像是察觉到妈妈醒了，忽然动了动，攥着的小拳头松开又握紧。
沈臻芊剖完的第三天，宋词正坐在病房陪她说话，指尖刚碰到婴儿床里小家伙软乎乎的脚，忽然“嘶”了一声——小腹传来一阵熟悉的坠痛，跟上次产检医生说的“临产征兆”一模一样。
沈臻芊正啃着宋檀削好的苹果，见状“噌”地坐起来，伤口扯得疼也顾不上：“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苹果核“咚”地掉在托盘里，她抓着宋词的手就往肚子上摸，“是不是跟我那天一样？我就说你这肚子看着沉，保准等不及……”
宋词按住她乱晃的手，额角却已经沁出薄汗。坠痛比刚才更明显了些，规律得像钟表的滴答声。她拿出手机想给简泽明打电话，指尖刚碰到屏幕，手就被沈臻芊攥住——眼睛亮得吓人，比她自己要生时还急：“快叫简泽明！让他赶紧来！你之前不是说约了腹膜外剖的专家吗？让司机现在就备车！”
宋檀刚去打水，听见动静跑进来，手里的暖水瓶差点没拿稳：“怎么了怎么了？”看见宋词脸色发白，瞬间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外冲：“我去叫司机！我给简泽明打电话！”
病房里顿时乱成一团。沈臻芊想下床，被宋词一把按住：“你别动！伤口刚长好！”她咬着牙忍过一阵疼，深吸口气给简泽明拨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他那边似乎在开早会，背景有隐约的说话声，却在听见她声音的瞬间静了：“怎么了？”
“简泽明……”宋词的声音有点抖，“我好像……要生了。之前约的腹膜外剖……”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秒，随即传来他沉而稳的声音：“别慌，我五分钟到医院楼下。车已经让司机开到住院部门口了，你在病房等我，别乱动。”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我刚跟Dr.Liu通了电话，他已经在私立医院手术室等着了，腹膜外剖的器械都提前消毒好了，宋檀会去拿待产包。”
挂了电话，宋词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沈臻芊攥着她的另一只手，掌心暖得发烫：“别怕，腹膜外剖好！我妈说那个伤口小，恢复还快！你就想着等会儿睡一觉，醒来就有孩子了”
话没说完，病房门被推开，简泽明大步走进来。他脱了西装外套，只穿件白衬衫，领口松着两颗扣子，额角有薄汗，走到床边半蹲下来，他先摸了摸她的脸，又碰了碰她的肚子，声音放得极柔：“疼得厉害吗？Dr.Liu说腹膜外剖不用等宫口开，咱们直接去医院手术，很快就好。”
宋词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不是疼的，是慌——一想到要挨刀子，心里就发紧。“我怕……”她抓着他的袖子，声音带着哭腔，“我怕开刀……”
“不怕。”简泽明握住她的手，指腹擦去她的眼泪，“Dr.Liu做腹膜外剖做了二十多年了，手法特别稳，他说切口就几厘米，比常规剖腹产小一半呢。”他扶着她慢慢坐起来，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我跟医生说好了，手术时我就在旁边等着，你一出来就能看见我。”
宋檀拎着待产包跑进来，后面跟着张妈。江明也赶来了，手里还攥着个红布包，一进门就红了眼圈：“我的闺女……”却没敢多哭，只是帮着张妈给宋词换衣服。
简泽明抱着她往楼下走时，宋词埋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慌好像少了些。车早就等在门口，司机拉着车门，他小心翼翼把她放进后座，自己坐进去挨着她，手一直握着她的手。“刚给医院打电话了，”他凑在她耳边轻声说，“手术室都准备好了，温湿度刚好，麻醉师也在，等会儿先给你打麻药，一点都不疼。”
宋词点点头，疼起来时就往他怀里缩。他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似的。车开得很稳，窗外的树影慢慢晃，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跟他去民政局，也是这样坐在车里，他握着她的手，说“以后有我呢”。
到了私立医院，果然像他说的那样——护士推着轮椅在门口等，一路畅通无阻进了手术室准备间。Dr.Liu穿着白大褂走过来，笑着打招呼：“宋小姐别紧张，腹膜外剖创伤小，咱们现在就准备麻醉，等你睡一觉，宝宝就出来了。”
麻醉师过来时，简泽明还在旁边陪着，握着她的手没松：“睡一会儿，我在。”麻药起效很快，宋词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过来时，已经躺在VIP病房的床上了。肚子上缠着纱布，有点沉，却不怎么疼。简泽明坐在床边，眼睛一直盯着她，看见她睁眼，立刻握住她的手：“醒了？疼不疼？”
宋词摇摇头，嗓子有点干：“宝宝呢？”
“在那边婴儿床里。”简泽明扶着她慢慢坐起来，给她垫了个靠枕，“小公主，七斤七两，特别健康。”
宋词转头看向婴儿床——小小的一团，闭着眼睛，头发黑茸茸的，正攥着小拳头哼哼。心里忽然空了一下，又被软乎乎的东西填满了——这就是她怀了十个月的宝宝？
“我生了个人……”她喃喃地说，有点恍惚。
简泽明没让她多盯着宝宝看，只是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哑得厉害：“辛苦你了。Dr.Liu说手术特别顺利，腹膜外剖出血少，恢复起来比臻芊快多了。”他用棉签沾了点水，擦了擦她的嘴唇，“饿不饿？张妈炖了鸡汤，给你盛点？”
宋词摇摇头，忽然笑了。眼泪掉下来，却是甜的。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江明、宋檀和沈臻芊挤在门口——沈臻芊居然让宋檀推着轮椅来了，怀里还抱着她儿子。“怎么样啊词词？”江明快步走过来，看见婴儿床里的宝宝，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的小孙女……”
沈臻芊也凑过来看，眼睛亮得吓人：“哎呀！真漂亮！眼睛跟你一模一样！你看你看，她还在动呢！”她把怀里的儿子往旁边挪了挪
宋檀站在后面，挠了挠头笑：“以后我家这小子，就给你家公主当保镖！”
房间里顿时热闹起来。简泽明转身从床头柜拿过个东西——是捧花，却不是鲜花，是用足金的花瓣扎的花束，沉甸甸的，还配着丝带。他把花递给她，又从口袋里摸出张黑卡，放在她手心：“给你的。”
宋词愣了愣
“奖励。”他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眼睛亮得像星星，“奖励你这么勇敢，也谢谢宝宝选我们当爸妈。”他又补了句，“卡里没密码，随便刷。等你恢复好了，咱们带宝宝去海边玩。”
江明在旁边笑：“你呀，就惯着她吧。”眼里却全是欣慰。
沈臻芊凑过来，戳了戳那捧黄金花束：“哇！简泽明你也太宠了”
简泽明只是低头看宋词，声音软得像化了的糖：“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会儿？”
宋词摇摇头，靠在他肩上看婴儿床里的宝宝。小家伙正闭着眼睛睡觉，小嘴巴还在吧唧。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软乎乎的小脸上，暖得像团糖。
“简泽明，”她轻声说，“你说她以后会不会像我一样
“会的。”他吻了吻她的发顶，“她会像你一样，漂亮、勇敢”
房间里的笑声轻轻的，宝宝的呼吸匀匀的。宋词靠在简泽明怀里，看着窗外的天——蓝得像块洗过的布，飘着几朵软乎乎的云。她忽然觉得，之前所有的怕、所有的慌，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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