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梦成劫

书宁静静地任他抱着，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他能感受到容尚剧烈的心跳透过衣料传来，那力道大得让他肋骨生疼。画中女子的笑靥又浮现在眼前——能让这个睥睨天下的男人如此失态，该是怎样刻骨铭心的存在？

他忽然觉得，自己若能成为抚慰这颗心的工具，稍稍缓解容尚经年的痛楚，他这残破的一生，倒也算有了些许价值。

容尚的手臂越收越紧，书宁苍白的脸颊渐渐泛起不自然的潮红。"王...王爷..."少年清越的嗓音像碎玉投进静潭，带着几分压抑的喘息，"小人...喘不过气了..."

书宁清越的嗓音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容尚浑身剧震。他猛地松开双臂踉跄后退，指节还残留着少年腰间的温度。

"怎么会..."容尚死死盯着眼前人，目光从书宁滚动的喉结扫到平坦的胸膛，最后落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每一处细节都在残忍地提醒他，这不是梦里的佳人，而是代嫁而来的少年郎。

"为什么偏偏是你..."他痛苦地揪住心口衣襟，指节泛白。几十年魂牵梦萦的身影近在咫尺，可这副男儿身却像最恶毒的玩笑。容尚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里浸着疯魔般的绝望，"老天爷...你这是在戏弄本王吗？"

容尚突然踉跄着扶住案几，指节在紫檀木上刮出刺耳声响。半生执念在此刻碎成齑粉——何等可笑！世人皆道震虞王杀伐决断，谁知他竟为一场大梦蹉跎数十春秋？

他死死盯着书宁颈侧那颗与梦中人分毫不差的小痣，喉间溢出困兽般的呜咽。若梦是虚妄，为何连睫毛轻颤的弧度都分毫不差？若梦是预兆，为何连骨相都复刻的少年，偏生多了那截凌厉的喉结？

"哈哈哈——！"容尚突然仰天长笑，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笑声里裹着血淋淋的自嘲，原来那些说他好男风的流言，竟是天机早泄的判词？

既然天命要碾碎他所有体面，那便...撕碎这荒唐世道又何妨？

"王爷，您...还好吗？"书宁小心翼翼地开口，纤长的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他望着容尚紧蹙的眉头，想要安抚却又不敢贸然靠近，只能站在原地，用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传递着无声的关切。

那目光像一束穿透阴霾的阳光，猝不及防地照进容尚荒芜已久的心田。他忽然觉得喉头发紧——这个少年自己尚且风雨飘摇，却还有余力温暖他人，哪怕那个人将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痛苦。

容尚凝视着书宁单薄的身影，忽然明白，这少年怕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了姐姐，他甘愿化作扑火的飞蛾，所以才在这最后的时光里，依然保持着纯净的善意。

指尖不自觉地颤动，容尚在虚空中描摹着少年精致的轮廓。多年来寻觅的解药就在眼前，只要他动动手指...但当他望进那双不染尘埃的眼睛时，伸出的手却颓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