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宁仰起脸，正对上父亲含笑的眼眸。他喉头微哽："能得父亲垂怜，已是宁儿三生修来的福分。至于王位富贵..."少年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入族谱一事..."
"你不愿？"容尚眉头倏地蹙起，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书宁攥紧了衣袖，声音轻却坚定："不，并非宁儿不愿。只是...宁儿一非皇室宗亲，算不得过继；二非自幼养在父亲膝下，也称不上养子。这般贸然入谱，实在不合规矩..."
"荒唐！"容尚突然厉声打断，震得梁上宫灯都晃了晃。他一把将书宁揽入怀中，字字铿锵："在濮国境内，本王的话就是规矩！"那语气里，分明是二十年沙场淬炼出的杀伐决断，却又裹着为人父者独有的固执。
书宁还欲再劝，容尚却已拂袖转身。窗外竹影婆娑，在他玄色锦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若非要个名正言顺..."容尚眼底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便说你是本王流落民间的骨血。书房里那幅《月下美人图》中的女子，就是你的生母。"他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满朝文武皆知本王寻那画中女子十余载，如此，岂不天衣无缝？"
书宁蓦地抬头，难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却不知，这一番看似周全的说辞，已在命运的长河中埋下了一枚淬毒的棋子。
……
次日清晨，薄雾未散，震虞王府的车驾已列队待发。容尚一袭墨色蟒纹锦袍立于阶前，看着侍卫将书宁扶上那辆鎏金描银的朱轮车。少年回头望了一眼这座暂居的宅院，檐角铜铃在晨风中叮当作响，恍如一场大梦将醒。
五日后，京都城门在暮鼓声中缓缓开启。守城将士见是震虞王仪仗，纷纷跪拜相迎。书宁透过纱帘望去，朱雀大街上灯火如昼。
震虞王府正厅，沉香缭绕。容尚亲手为书宁系上和田玉禁步，指尖在少年单薄的肩头顿了顿："记住，从今日起，你便是本王在民间寻回的世子。"
……
濮国皇宫紫宸殿，年轻的君王容澈坐立不安地在龙椅上频频挪动，手指不停地敲打着鎏金扶手。"福来，"他第三次问道，"皇叔到哪儿了？"
福来躬身答道："陛下稍安，震虞王仪仗已过玄武门了。"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十二声净鞭脆响，紧接着宫人清亮的唱喙声穿透朱红殿门："震虞王到——"
容澈霍然起身，鎏金王座上的龙纹靠垫被他碰落在地。晨光自雕花窗棂斜射而入，将两道颀长的身影镀上金边。容尚依旧是一身玄色蟒袍，腰间玉带折射着冷光，但令容澈诧异的是，皇叔那双常年凝冰的凤眸，此刻竟似春水初融，含着几分他从未见过的柔和。
待目光移至皇叔身侧的少年时，容澈呼吸一滞。那少年不过弱冠之年，一袭月白锦袍衬得肤若凝脂，鸦羽般的长发用一根素银簪松松绾着。容家世代出美男子，皇叔更是以"玉面修罗"之名冠绝朝野，可眼前这少年——容澈不自觉地攥紧了龙袍广袖——竟似将瑶台月露都凝成了一个人，眼波流转间，连殿内鎏金宫灯都黯然失色。
容澈三步并作两步从玉阶上奔下，明黄龙袍的下摆随着急促的步伐翻飞。他站在蟠龙金砖铺就的殿中央，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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