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夜话

御书房。

沉香袅袅，烛影摇红。年轻的帝王端坐在紫檀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砚台边缘。

"皇叔知道让你来肩负这江山社稷的重任，委屈你了......"容尚的声音在沉水香中显得格外低沉，玄色蟒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容澈抬起眼睫，烛光在他眸中跳动："皇叔别这么说。"他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多少人费尽心思，不惜赌上身家性命都要得到这个位置，澈儿又怎敢委屈！"

他是真不敢啊！上次提出要让位时，皇叔那雷霆震怒的模样，至今想起仍让他背脊发凉。

容尚的目光越过殿外飘摇的宫灯："皇叔会尽可能为你铲除一切阻碍......"声音忽然低沉如古井，"但你终要学会独当一面......皇叔护不了你一生......"

"皇叔......"容澈喉头微动。

容尚抬手止住他未尽的话语："宁儿那孩子品性纯良，心思通透，更难得的是天资聪颖。"他转身时，玉佩在暮色中划过一道温润的弧光，"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你的肱股之臣。朝堂之事，大可托付于他。"

"澈儿明白。"容澈微微颔首，茶盏中倒映出他沉静的眉眼。他与容宁虽性情迥异——他如出鞘利剑般锋芒毕露，容宁却似幽潭深水般沉静缜密——反倒成就了绝妙的互补之势。朝堂之上，他雷厉风行地劈开困局，容宁总能及时织就绵密后手，这般配合，倒真应了那句"珠联璧合"。

容尚凝视着烛火下少年天子的侧脸，眉间霜色稍霁："这些时日见你们兄弟相处甚笃，皇叔甚是欣慰。"他忽然抬手拂去容澈肩头并不存在的尘埃，动作轻柔得不像个征战沙场的将军，"若他日......皇叔不能再护着你，有宁儿在身边辅佐，也算......"话音戛然而止，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雕花窗棂透进的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投在蟠龙柱上，容尚的声音忽然凝重如铁："记住，这九重宫阙里，唯有血脉相连的手足之情，才是劈开诡谲风云最利的剑。"

"皇叔，您这是......"容澈心头蓦地一紧，皇叔此刻的神情，竟像是在交代......

容尚苍劲的手指轻轻抚过少年天子的肩头，声音低沉如古寺晨钟："皇叔只盼你们兄弟能肝胆相照，守望相助。"他忽然顿了顿，袖中滑出一个暗纹锦囊，"倘若他日......宁儿生了异心，你就把这个给他......"

容尚转身望向殿外飘摇的宫灯，自语声轻得几乎散在风里："但愿此物......永无用武之地......"

月光透过云翳，在锦囊的夔龙纹上投下斑驳暗影。容澈凝视着手中这个不过三寸见方的物件，忽然觉得重若千钧。远处传来更漏声，一滴夜露顺着飞檐滴落，在石阶上溅起细微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