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商场里人挤人。王泽本来不想出门，是徐商非拉着他来买游戏机，说新款的上市了，再不抢就没了。
“你说你，过年也不跟人聚聚，整天在家待着，小心憋出病来。”徐商手里拎着个汉堡，一边啃一边说，“对了，我初三和我爸妈去老家串门碰到岚音了，她跟我打了个招呼，你还敢说她不是对我有意思？”
王泽翻了个白眼：“她跟小区里的狗都打招呼，你想多了。
“你懂什么，”徐商不服气，“她看我的眼神不一样，特温柔。再说了，我长得这么帅气，她喜欢我很正常。
王泽懒得理他，径直往游戏店走，刚拐过弯，就撞上一个人。
慈艳“对不起对不起！”
对方连忙道歉，声音很耳熟。
王泽抬头，看见慈艳手里拎着杯奶茶，杯盖没盖紧，洒了他一袖子。她旁边站着刘忆，手里捧着桶爆米花。
慈艳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纸巾
慈艳“对不起啊王泽，我没看到你，我给你擦擦……”
王泽“没事”
王泽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自己用袖子擦了擦，
王泽“你们也来买东西？
慈艳“不是，我们来看电影，刚买完爆米花。你们呢？”
刘忆晃了晃手里的票
王泽“买游戏机。”
王泽言简意赅。
徐商凑过来，眼睛在慈艳和刘忆之间转了一圈，笑嘻嘻地说：
徐商“电影？什么电影？好看吗？要不我们也去看？”
刘忆“可以啊！孙昶，孙阳和贾戟刚才吵起来了，说要去打游戏，把票扔给我们就跑了。
慈艳“对，今年因为看的是第一场，人很少。”
王泽刚想拒绝，徐商已经一把拉过他去买票
徐商“走走走，看电影多好，买游戏机不急。
电影院里漆黑一片，屏幕上正演到搞笑情节，底下笑声一片。王泽坐在最靠边，左边是徐商，右边是空位，再往右是慈艳和刘忆。
他其实对这种闹剧没兴趣，可旁边的徐商笑得像个傻子，拍着大腿小喊"牛逼″，他想睡觉都不行。正烦躁着，突然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他转头，看见慈艳把一桶爆米花往他这边推了推，小声说
慈艳“你吃吗？焦糖味的。”
王泽犹豫了一下，捏了一颗放进嘴里，甜得有点腻。他没说话，慈艳也没再理他，专心看电影，偶尔被逗得笑出声，肩膀一耸一耸的，像只偷吃到糖的小松鼠。
闭目养神的王泽听见后排传来一阵细小的骚动，王泽回头，看见贾戟和孙阳正互相推搡着找座位，孙阳嘴里还小声骂着
孙阳“都怪你，非要去打游戏，结果机器全被占了，电影都开始半天了！”
贾戟瞪着他
贾戟“明明是你技术烂，输了就急眼，不然我们能错过开场？
两人坐下后正好在王泽后排。贾戟一坐下就与王泽四目相对，故意用按钮把椅子往后靠了靠。
王泽没理他。他知道贾戟看他不顺眼，原因很简单——刘忆是贾戟的暗恋对象，而刘忆跟王泽是发小，走得近了点，贾戟就把他当成了假想敌，整天横眉竖眼的。
电影演到煽情部分，慈艳与刘忆小声探讨着
慈艳“我就是觉得反派好可怜啊。”
刘忆“唉，自作孽，不可活。”
电影散场时，孙阳突然拍了拍王泽的肩膀
孙阳“王泽，刚才孙昶去接张佳卉了，在外面等我们呢，一起去吃饭啊？”
王泽抬起头，目光落在影院门口的张佳卉身上。她穿着一件纯白的毛衣，外搭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简约的搭配却衬得她格外醒目。
王泽“不去了，我还有事。”
高冷的王泽转身就想走。
徐商“别啊，”
徐商拉住他，
徐商“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去吃个饭嘛。我知道有家火锅特别好吃，离这儿不远。”
慈艳也跟着点头:
慈艳“去吧，我请你，就当赔罪了，刚才把你衣服弄脏了。
王泽看着慈艳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含糊地“嗯”了一声。
火锅店热气腾腾，鸳鸯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贾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坐了个离刘忆最近的位置，孙阳则挨着张佳卉，一个劲地给她夹菜，张佳卉皱着眉把菜夹回去，他又笑嘻嘻地夹过来，乐此不疲。
徐商坐在王泽旁边，一边涮毛肚一边跟王泽说：
徐商“你看贾戟那怂样，喜欢刘忆不敢说，整天就知道瞪你，跟个斗鸡似的。
王泽没接话，夹了片肥牛放进锅里。他其实挺佩服贾戟的，至少敢把喜欢挂在脸上，不像他，心里有事总憋着。
孙昶“哎，你们说，等高考完我们去毕业旅行吧？我想去海边，看日出。”
刘忆“我觉得可以啊，只要别跟贾戟一起，他肯定会把我零食全吃光。”
贾戟“我才不会！”
刘忆“你就会！上次野餐，你把我带的薯片全吃了，还说太咸了不好吃，那你别吃啊！”
两人吵了起来，其他人笑得前仰后合。慈艳看着他们，突然问王泽，
慈艳“你毕业想去哪儿？”
王泽愣了一下
王泽“还没想好，你呢”
慈艳“我想去N市，当一名警察。”
王泽“挺好的。”
慈艳眼睛亮晶晶的，王泽点头。他想起墓园里的白菊，想起她提到王叔时眼里的光，觉得她好像天生就该穿警服。
张佳卉突然插了句
张佳卉“王泽，你学习那么好，肯定能去清华北大吧？”
王泽“不一定。”
王泽淡淡地说。 孙阳看了张佳卉一眼，没说话，默默往她碗里夹了块鱼豆腐。
火锅店的鸳鸯锅咕嘟冒泡，红油翻滚着裹挟着辣椒，把整个屋子熏得又暖又香。徐商刚把最后一盘肥牛下进锅里，突然一拍大腿
徐商“光吃没意思，咱玩个游戏——‘谁是卧底’咋样？我带了卡牌！”
刘忆“切，幼不幼稚。”
刘忆嘴上嫌弃，手却诚实地伸过去洗牌，
孙昶“不过比真心话大冒险强，那游戏净搞事。”
贾戟“我不会玩。”
刘忆白他一眼
刘忆“竟然还有你贾戟不会玩的时候，就是每个人拿到词，描述自己的词，找出隐藏的卧底。很简单。”
第一局词是“糖葫芦”和“糖雪球”。王泽看着对面慈艳抿着嘴笑，估计她也拿到了一样的词——
王泽“红色的，带签子。”
王泽率先开口，言简意赅。慈艳立刻接话：
慈艳“酸甜口，冬天吃的多。”
张佳卉“有时候会裹芝麻。”
孙阳“能串成串！”
孙昶“可以搭配水果串！”
贾戟皱着眉，憋了半天
贾戟“……圆的？”
众人瞬间笑喷。
孙阳“傻啊！糖葫芦是圆的，糖雪球也是圆的！等于没说！”
徐商摸着下巴装深沉：
徐商“我猜贾戟是卧底。”
一轮下来，贾戟以“描述毫无特色”被全票投出，翻开牌一看——还真是“糖雪球”。他脸涨得通红，抢过孙阳碗里的虾滑塞进嘴里：
贾戟“不算！再来一局！”
第二局词是“警察”和“保安”。慈艳拿到牌时，眼神亮了一下，偷偷瞟了王泽一眼。
慈艳“穿制服。”
慈艳先开口，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王泽抬眼，正好对上她的目光，顿了顿说
王泽“保护别人”
徐商“有的带枪。”
孙阳“小区里常见”
孙阳说完，自己先愣了——这描述好像更偏向保安。
张佳卉“负责抓坏人。”
孙昶“嗯……要有证”
贾戟“……能打人？”
孙阳“滚蛋！警察是执法，不是打人！
这局卧底是徐商，他拿到的“保安”。被揪出来时还嘴硬：
徐商“保安怎么了？小区保安也保护人啊！上次我家楼道漏水，还是保安帮忙修的！”
孙昶怼他，
孙昶“你见过小区保安带枪？”
徐商卡壳了，扒拉着王泽胳膊，王泽甩开他的手。
王泽“别扯上我，我爸是警察。”
这话一出，桌上瞬间安静了。慈艳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张佳卉想说什么，被孙阳悄悄拉了一下。
还是刘忆先打破沉默，夹了片毛肚给贾戟
刘忆“吃你的吧，再不吃都被抢光了。”
游戏继续，气氛却悄悄变了。王泽没再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往锅里下菜，偶尔抬眼，总能看见慈艳在偷偷看他，有点说不清的东西。
快吃完时，孙阳突然指着窗外：
孙阳“快看！下雪了！”
众人凑到窗边，雪花正簌簌往下落，路灯下像漫天飞絮。张佳卉掏出手机拍照，孙阳赶紧凑过去，挤眉弄眼道：
孙阳“张佳卉，我帮你拍，把雪花拍进去更好看。”
张佳卉“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来。”
张佳卉躲开他，镜头却悄悄对准了王泽的侧影。
刘忆撞了撞慈艳的肩膀，小声说：
刘忆“你看王泽，平时跟个冰山似的，刚才说他爸是警察时，眼睛亮了一下呢。”
慈艳点点头，心里有点酸。她想起王泽爸爸的墓碑，想起他站在雪地里的样子，突然很想抱他——当然，她只敢在心里想想。
王泽借口去结账，刚走到吧台，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王泽。”
他回头，是慈艳。她手里拿着件干净的纸巾，递过来说
慈艳“刚才你袖子上的奶茶渍，用这个擦擦吧，我试过了，能擦掉一些。”
王泽接过纸巾，说了声“谢谢”。
慈艳有些犹豫的开口
慈艳“除夕那天，我还没说完。王叔救我的时候，好像跟人吵起来了，我听见他说‘你怎么开车的’，然后就有车开得特别快的声音。”
王泽的心猛地一沉：
王泽“你确定？”
慈艳，点了点头。
慈艳“当时我趴在王叔背上，听得不太清，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后来我妈接我时，脸色特别差，还问我王叔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王泽没说话，手指攥紧了手里的纸巾。七年前的事，好像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慈艳“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些？是不是让你不开心了？”
王泽“没有。”
王泽摇摇头，他顿了顿，又说，
王泽“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想当警察，挺好的，加油。”
慈艳眼睛一亮，笑了起来
慈艳“嗯！我会加油的！
回去的时候，大家在商场门口道别。徐商拍着王泽的肩膀，说要去岚音家楼下“偶遇”，还让王泽陪他去，被王泽一脚踹开了。
只剩下王泽和慈艳的时候，两人都没说话，默默地往地铁站走。
慈艳“那个……”
慈艳开了口
慈艳“电影好看吗？”
王泽“还行”
其实他没怎么看，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实在说不出不好看。
慈艳“我觉得反派挺可怜的。”
慈艳说。
慈艳“明明只是想让大家看得起他，却把事情搞砸了。”
王泽想起自己，以前总因为“暴发户儿子”这个身份被人指指点点，他就故意装得冷冰冰的，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里比谁都在意。
王泽“他后来不是成功了吗？知错能改就行。”
慈艳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慈艳“你说得对”
地铁站到了，慈艳停下脚步
慈艳“我到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王泽嗯
慈艳转身要走，又回头说：
慈艳“王泽，你别总冷冰冰的，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王泽的脸微微一热，刚想说什么，慈艳已经跑进了地铁站，红色的围巾在人群里一闪就不见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真的有点烫。
回到家，王泽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旧盒子，里面是他亲爹的遗物。他记得里面有个工作日记，以前从没敢翻开看，今天却鬼使神差地拿了出来。
日记本很旧，纸页都泛黄了。王泽翻开最后几页，上面记录着七年前的事。
“今天抓了个小偷，追回个书包，小姑娘发着烧，送她去医院。”
“路上碰到个女司机，开车不看路，差点撞到人，跟她吵了几句，让她以后小心点。”
“明天休息，带小泽去买糖葫芦，他上次说想吃。”
日记到这里就没了。
王泽的手指抚过最后一行字，眼眶有点发热。他好像有点明白慈艳说的话了，亲爹的死，可能真的跟那个女司机有关。
他拿出手机，翻到慈艳的号码，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拨出去。有些事，现在还不能问。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慈艳发来的消息：“今天谢谢你陪我看电影，火锅很好吃。”
王泽看着消息，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他想了想，回了句：“嗯，挺好的。”
发完消息，他把日记本放回盒子里，走到窗边。外面又开始下雪了，雪花飘落在路灯上，像撒了把星星。王泽想起慈艳笑起来的样子，两个小小的梨涡，像盛着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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