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小熠，这念头刚落，他没多想，手指已经叩在驾驶座后背上，声音急切却没乱了分寸：“师傅，停车！”
“小熠，你怎么了？”凯风指尖下意识扣住车门，深蓝色长发扎成的马尾垂在肩头，碧绿眼眸里满是疑惑。
小熠推门下了车，红发散在夜风里，张扬的五官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凯风，东方末，跟我下来。”
他转头嘱咐司机先开回孙淮川家宅，才迎着两人的目光，没绕任何弯子：“你们还记得人类世界的家人吗？多久没见他们了？”
话一出口，指尖却不自觉收紧——
他比谁都清楚，中央广场是约定的集合点，要一起去阿莱达见太古教授，三界安危的担子压在肩上，此刻提“回家”简直是本末倒置。
可方才糖油果子的甜里藏着的空落，还有“最后一战可能没机会告别”的念头，像烧红的针，一下下刺着心口。
他不敢想太古教授知道后的反应，更不敢承认自己在“使命”和“家人”间，早已乱了分寸。
这话也像颗石子砸进凯风和东方末心里，两人瞬间沉默——这些年忙着奔波战斗，竟快忘了家的模样。
“传送门让我们来人类世界，肯定不只是为了备战。”
小熠红眸在夜色里亮得惊人，指尖无意识叩了叩掌心，语气干脆利落没半分犹豫，“我刚看窗外那户人家才想明白，要是这是最后一战，总该让家人知道我们的去向。跟太古教授说一声，我们今晚先回家，顺便把斗龙战士的事跟他们说清楚。”
“你疯了？”
凯风猛地上前一步，蹙紧眉头，指尖下意识攥住了衣角，声音发紧，眼底满是焦灼，“我们好不容易帮他们消除了记忆，现在又要提那些危险的事，他们怎么可能信？”
小熠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带着沉稳的力道，语气沉了下来却依旧笃定：“我知道难，但总不能连告个别都没有。”
东方末跟着推门下了车，耀眼的黄发被夜风吹得微扬，暗金色眼眸锐利地扫过小熠，眉峰微挑，下颌线绷得笔直，双手抱胸时手臂交叠得更紧了些，惯有的冷感扑面而来：“到底搞什么？”
小熠抬眸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没丝毫闪躲，红眸里的坚定分毫不减，只是把方才的话原封不动重复了一遍，没多余的情绪，却透着不容置喙的执拗。
东方末抿紧唇，指节泛白。
他想起去年冬天回家，母亲坐在书房，手里攥着他小时候的围巾；父亲书房里，还放着他十岁时练武术练坏的木剑——父亲的记忆早已被修改，记不清他真正练的是什么，只当他是痴迷武术，却还是把这把磨坏了刃的木剑仔细收在书柜最里层。原来那些他以为“不存在”的牵挂，早被家人藏在了细节里。
他没再反驳，冷声道：“要去就快点。”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却比平时少了几分刺。
凯风看了他一眼，没多问，却从那紧绷的语气里，读出点口是心非的在意。
三人在路灯下站了没一会儿，忽然有辆车停在旁边。
车门打开，天画扎着橙色蝴蝶结双马尾，碧绿色眼眸扫过来，身后跟着百诺、清澜、沙曼和子耀。
清澜让司机先走，深银色长发垂落肩头，发尾在月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丹凤眼扫过三人时，清冷的眸底藏着丝戏谑：“你们在这儿，除了要去阿莱达，还能有什么事？难不成，是你们三个大男人，突然想家了？”
这话正戳中三人的心事，他们齐齐愣住。
清澜自己也愣了愣——原本只是随口调侃，没想到真猜中了，随即笑了笑：“去吧，我跟太古教授说，替你们推迟集合。反正我家人早就知道我的事了。”
天画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蝴蝶结双马尾跟着轻摆，脸上满是五味杂陈。
她没说话，只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壳边缘——
清澜都这么说了，自然不用担心里集合、误备战的事，可“回家跟爸妈坦白”的念头冒出来，心里却乱糟糟的：既想扑进爸妈怀里撒个娇，又怕他们听了“最后一战”的话红了眼眶，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这些年的“失踪”。
她微微咬着下唇，眼神在路灯下闪了闪，脚步没动，显然还在犹豫。
百诺走过去，淡黄色微卷短发被夜风吹得轻晃，紫色眼眸像蒙了层薄雾，轻轻拍了拍天画的肩膀：“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这次是维护三界和平，不是小事，告诉父母行踪，总比他们发现我们失踪报警好，至少能让他们安心。”
只是“家人”两个字刚出口，她的指尖就无意识捻紧了衣角，眼眸暗了暗——那是她不愿触碰的疤，多说一句都觉得沉重。
“就算知道他们可能害怕、可能不理解，你也要讲？”天画转头反问。
清澜走过来，掌心带着温意拍了拍她的后背：“我知道你的故事，但躲不过的，总要面对。”
百诺抬眼，紫色眼眸对上清澜的丹凤眼，那抹清冷里的温柔让她稍稍安心，最终叹了口气：“是啊，该面对的，躲不掉。”
众人一起抬头望夜空，风里裹着各自的心事。
片刻后，大家决定各自回家，小熠和凯风同个小区，走几步就到；东方末掏出手机，语气带着傲气：“不用你们叫车，我让家里司机来接。”
天画晃了晃手机，蝴蝶结双马尾跟着轻摆：“我家司机也快到了，百诺，我捎你一段。”
剩下沙曼和子耀，清澜看向沙曼，眼底多了几分戏谑。
沙曼小麦色的脸上漾开笑，淡紫色过肩中长发晃了晃，琥珀色眼眸弯起来：“你知道我的情况，不用操心。”
“那剩下子耀咯——”清澜笑着转向子耀。
子耀站在原地，棕发下的棕瞳里满是不安，小手攥着衣角，显得格外乖巧。
清澜弯下腰与他平视，丹凤眼软了下来：“没事的子耀，我送你回家好不好？”沙曼也走过来，伸手揉了揉他的棕发：“我也一起，反正闲着也无聊。”
子耀看着两位姐姐，紧绷的嘴角慢慢扬起，用力点了点头。
车子平稳地滑过路灯连成的光带，后座的子耀翻了个身，小呼噜轻得像羽毛。
清澜瞥见沙曼笑得坦荡，悬着的心忽然落了地，握着方向盘的指尖悄悄松了松——她方才问出口时，其实一直捏着把汗，总怕这话会戳到沙曼的痛处。
“其实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和凯风是两情相悦的。而现在，有些事，我想只告诉你——我，就是安安。”
清澜望着前方的车流，深银色长发垂在肩头，丹凤眼眯成一道清冷的线，唯有那双如深海般沉邃的眼眸里，翻涌的不是情绪，而是近乎死寂的平静，仿佛正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沙曼闻言，指尖捻着发尾的动作骤然顿住，那抹漫不经心的力道瞬间收紧，发梢被攥得微微发皱。
琥珀色眼眸里的笑意先是一凝，飞快掠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愕，随即像潮水般缓缓敛去，沉淀成一片了然的清明——坦荡依旧，却多了几分“果然如此”的通透。
她抬眼望向清澜的侧影，语气平稳得仿佛早有预判，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笃定：“我了解了，但你知道吗？当你还是安安的时候，凯风就已经爱上你了。后来安安的死讯传来，他那种爱，直接达到了巅峰。这些，你该是隐约察觉到的吧？”
清澜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目光落在前方流动的车灯上，语气轻得像一声叹息：“我有猜测，但我不敢确定。我不敢承认，我也不愿承认。”
“那时候我对他还有感情，可后来他常待在人类世界，不怎么回龙武族。”沙曼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语气轻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们只能靠手机、书信联系，感情慢慢就淡了。直到你以清澜的身份出现，才算彻底翻篇。”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们确实交往过一段，但那段过往，我不太想提了。”
“不愿提就不提。”清澜立刻接话，转头看她时，丹凤眼的清冷里掺了点难得的温和，可眼底的死寂仍未散去。
“我不想因为这事让你不舒服，你本来就是个该活得肆意潇洒的好姑娘。”话音落下，她目光重新落回夜色里的路面，声音轻得像被风揉过，末尾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
“不像我，打小就没尝过被好好对待的滋味。我妈总拿刻薄话当玩笑戳我，说我是‘没人要的拖油瓶’；我爸更甚，连我考了年级第一，他都能笑着说‘肯定是抄的，就你这脑子还能考好？’。他们从不管我饿不饿、冷不冷，我六岁就自己踩着小板凳做饭，十岁就能缝补破了的衣服。之前有次发高烧到40度，他们嫌送我去医院麻烦又费钱，直接把我扔在家里，俩人出去潇洒了。现在想想，我能硬扛过来，都算个不大不小的奇迹呢。”
沙曼的指尖猛地僵在发尾，整个人瞬间从座椅上直起身，小麦色的脸颊彻底没了血色，琥珀色的瞳孔骤缩成针尖大小，嘴唇哆嗦着，好半天都没说出完整的话：“40度……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清澜淡淡勾了勾唇，深海般的眼眸里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比起你的过往，这算不得什么。我知道你小时候和师兄龙傲天、古哈在河边玩，突然就被罗刹军的人抓走了——从那天起，就没了安稳日子，每天都在拼了命地训练，被他们往‘得力手下’的方向打磨，生活过得惊心动魄，连呼吸都得提着心，生怕哪次没做好就丢了性命。”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罗刹对你是算包容，可只要不听话，该受的惩罚半点不会少。也正因这样，才磨出你如今这般锐利冷静、杀伐果断的性子吧？”话尾她补了句，“但你不想说，我就不再提。”
沙曼愣了愣，指尖无意识攥紧又松开，淡紫色的发尾在膝头晃了晃，好一会儿才长长叹了口气，语气轻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都过去了，你要说便说吧。那时候每天睁眼就是训练，拼尽全力才能跟上节奏，偶尔不听话被惩罚时，也只能咬着牙扛着，我早就习惯了在刀尖上过日子。直到后来逃出来，才算真正摆脱了那种随时被威胁的日子。”
说罢，沙曼下意识抬眼看向清澜，恰好与清澜的目光撞个正着。这一眼，让她瞬间僵在座位上，琥珀色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都下意识顿了半拍——
她第一次见到有人的眼神能平静到这般地步，清澜那双深海般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既没有讲述过往的痛，也没有对彼此境遇的感慨，只剩一种近乎“死”的沉寂，像一片永远掀不起浪的寒潭，直直撞进她心里，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震撼。
车子平稳地滑过最后一段路灯，即将抵达子耀家小区，后座的小呼噜依旧均匀。
清澜握着方向盘，深银色长发被晚风拂过耳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纹路，语气先沉了沉，像是在提起一段压在心底的过往：“你知道我在‘那个世界’，为什么能硬扛着活下去吗？”
她顿了顿，清晰地补了句——“就是那个满是原生家庭的冷漠、同学霸凌的世界”，说这话时，她深海般的眼眸里仍带着几分化不开的麻木，可下一秒，当提到支撑自己的信念时，那片死寂的“深海”里，竟猝不及防亮起了细碎却坚定的光：“在那儿，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能逃出去，能真正自由。不用再听父母的刻薄话，不用再躲着同学的刁难，不用再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只要能彻彻底底自由，哪怕只有一天，都够我咬着牙撑下去。”
话音落，她转头看向沙曼，眼底的光又柔了些，连带着嘴角也弯起一抹极浅的笑：“可现在不一样了。来到这个有你们的世界，我不仅慢慢靠近了想要的自由，还意外有了真心待我的朋友，有了像家人一样的牵挂。那些从小到大渴望却没得到的爱，那些拼尽全力想抓住的温暖，都在你们这里补上了。”
说到最后，她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沙曼，我真的很感谢你们。”
沙曼原本还沉浸在对清澜过往的心疼里，听到“自由是唯一支撑”时，先是猛地一怔，琥珀色的瞳孔微微睁大——她从没想过，这个眼神里藏着14年麻木的姑娘，在那样的泥沼里，竟是靠着“想自由”这三个字硬扛过来的。
愣神过后，沙曼紧绷的肩线慢慢放松，淡紫色的发尾落在肩头，她看着清澜眼底既坚定又温柔的光，原本带着震惊的眼眸也渐渐柔和下来，像被温水浸过般温润。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清澜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背，语气里满是心疼与了然：“现在不用只靠‘自由’撑着了，往后，我们陪着你，既能有自由，也能有热热闹闹的牵挂。”
车内的风裹着暖意，清澜眼底的光没熄灭，还悄悄亮了些，她转头继续看向前方，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地蔓延开来。
两个曾在苦难里独自硬扛的姑娘，此刻靠着这几句掏心的话，把彼此的孤独，都焐得暖了些。
车子稳稳停在子耀家小区楼下，清澜熄了火，侧过身轻手轻脚解开后座的安全带。沙曼也跟着探过身，帮着拢了拢子耀滑到肩头的小外套，两人动作默契得没发出一点声响。
清澜小心翼翼将子耀打横抱起，小家伙睡得沉，小脑袋往她颈窝蹭了蹭，还含混地咕哝了句“清澜姐姐”，惹得她眼底的笑意又软了几分。
敲开子耀家门，把人交到他妈妈手里，清澜又站在门口叮嘱了两句：“睡前别给他喝太多水，刚在车上踢了被子，留意着点别着凉。”
子耀妈妈连连应着，送两人到楼道口，她才转身和沙曼并肩走回车上。
刚坐进驾驶座，沙曼就侧过头笑：“这会儿时间还早，我知道有家烧烤店超好吃，老板娘人特别热情，咱们去坐坐？”
清澜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想起方才交心时的暖意，再看沙曼眼里真诚的期待，轻轻点了头：“好啊。”
晚风裹着夏夜里特有的烟火气，车子没开多久就到了沙曼说的店。
刚推开车门，就听见一个洪亮的女声招呼过来：“曼曼来啦！好久没见你带朋友来，快里头坐！”
老板娘系着沾了点油星的碎花围裙，快步走过来，熟稔地拉着沙曼往靠窗的桌子引，又转头对着清澜笑眯了眼：“这位姑娘看着面生，是曼曼的好朋友吧？快坐快坐，我这就给你们拿菜单，咱们家的烤五花和蜜汁鸡翅，保准你吃一次就记着！”
说着就麻利地拉过两把椅子，又转身小跑着去柜台递菜单，脚步轻快得像带着风。
清澜坐在椅子上，看着老板娘忙碌的背影，再转头看沙曼眼里藏不住的笑意，只觉得方才心底那点因回忆泛起的涩，都被这满店的烟火气和热络的招呼，烘得暖融融的。
烤串刚铺满整桌，滋滋冒油的蜜汁排骨裹着焦红酱汁，烤肥牛串上的芝麻泛着油光，烤鸡胗与鸡心成对码在盘边，金黄的烤金针菇和翠绿的烤韭菜衬得满桌烟火气十足。
沙曼抬手唤住正要再添餐具的老板娘，笑着递过一瓶冰酸梅汤：“张姐，您先忙别的，我们俩说会儿话，等需要再加菜我喊您。”
老板娘立刻心领神会，接过瓶子摆了摆手：“得嘞！你们慢慢聊，我不打扰，有事随时叫我。”说罢轻手轻脚带上门，脚步声渐渐远了。
房门闭合的瞬间，清澜指尖在桌下悄然一捻，眼尾掠过一丝极淡的微光。
包房里原本还能听见的外界喧闹骤然消失，连空气都似被一层无形的屏障裹住，彻底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与声响。
烤串的香气还在包房里弥漫，清澜指尖贴着手环确认屏障完全闭合后，才将斗龙手环稳稳放在餐桌中央预留的空地上。
手环立刻亮起淡蓝色的光，投射出一块半透明的显示屏，屏幕上“正在连接太古教授”的字样逐字闪烁，不过几秒，便弹出“连接成功”的提示，太古教授的身影随之在屏幕上方清晰浮现。
清澜率先欠了欠身，语气带着歉意：“太古教授，很抱歉，之前小熠他们本打算一同去阿莱达拜见您，却因为临时有事耽搁了，没能按时赴约。”
沙曼也跟着点头附和，眼神里满是礼貌的歉意。
太古教授闻言摆了摆手，语气温和得像长辈：“无妨，小熠他们几个孩子在外久了，也该想家了，让他们安心处理自己的事就好。”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两人，笑着提议：“倒是你们俩，今晚要不要来阿莱达坐坐？正好有间空客房，是双人床，不用操心住宿的事。”
清澜和沙曼同时一怔，下意识对视一眼——沙曼眼底藏着几分对突然邀请的迷茫，还有丝因“双人床”而起的淡淡羞涩；
清澜则是意外之余，想起这个世界家人看似和善、实则疏离的虚伪模样，心底对“回家”的抗拒又深了些。两人没多犹豫，几乎同时轻轻点了点头，沙曼轻声应道：“那就麻烦教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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