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

这样的分析大抵是让方多病信服了，不过他依然愤愤道：“在这件事上，他们或许都没有错，但是之后，云彼丘难道就没有错吗？”

江湖传言当初李相夷会坠入东海消失不见就是因为云彼丘受了角丽谯的蛊惑从中做梗导致的。之后云彼丘被石水刺了一剑，闭门不出，更是证实了这一传言。方多病怒道：“像他那样受了蛊惑背叛之人，难道没有错吗？”

“方多病……”李莲花想要制止方多病继续说下去，不仅仅因为他不想提这件事，更因为这一品坟内，虽然已经避开了那些土夫子的耳目，但也难免出现遗漏，这些话流落出去，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还是要谨言慎行，少些麻烦为好。

林南星看了一眼李莲花，心知他不愿在这上多花一分心神，但是这个心结，方多病的愤恨，不在这个时候挑破，会成为一处长脓的暗疮永远炙痛着那块心中的皮肉。

“方多病，这个世界上除了天生喜恶的罪大恶极之辈，大多都是摇摆不定的普通人，做错了事，忏悔，做了好事，得意，仅此而已。”林南星拂了拂袖口，“云彼丘不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他只是一个摇摆不定的懦夫罢了。”

“难道就这样任由他自在？我师傅说过一个剑客，唯有握住手中的剑，才能平天下不平的事。每每想到云彼丘，恨不得一剑封喉让他下地狱。”方多病举起手中的剑，脸色发红，看起来更加生气了。

李莲花一把按住方多病：“你魔怔了！”这墓中形式特别，带着细微的香气，随着墓道走入深处吸入的香气也越多，让人心浮气躁陷入魔怔。方多病武力稍弱，心思活泛刚巧被勾起一桩旧事，更加容易陷入魔怔。

李莲花在方多病身上点了几个大穴，让他闭气冷静，接着在风池穴输送内力，调理他浑身絮乱的内息。做这些的时候，他转头道：“你明知他对这事敏感，又何必激他呢？”

林南星挑眉，卷了卷垂在肩头的发丝，慢悠悠地笑说：“你心疼了，只是这问题他总要面对，难道就让这个问题在你们二人心中烂成疮？”

李莲花反驳：“时间总会愈合这些，我已经没有问题了。”

“问题不在你，在他。”林南星指了指方多病，“你的伤口已经成为疤痕，但他的伤口正在被揭开长脓。”

方多病刚刚在李莲花的厉喝下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气血直冲脑门，恍恍惚惚中只听到这段伤疤长脓似是而非的对话，睁着狗狗般的大眼睛，神思恍惚地问：“什么伤口，你们有谁受伤了？”

李莲花听到这心中一片温软，方多病虽然急躁莽撞，但是心怀热诚，善良妥帖，遂温声道：“我们没有谁受伤，都很好。”

方多病听到这话才逐渐眼神清明，缓缓支起身体：“这一品坟里，确实是危险重重。”

林南星按住方多病，接上他的话：“所以你还是小心为妙。”方多病听着点了点头：“只是这云彼丘的事我还是不能罢休。”

“方多病，你要记得，你可以谴责云彼丘、唾弃云彼丘，但是绝对不可以替李相夷来惩罚或者原谅云彼丘。”林南星直视方多病的眼睛，神情凝重而肃穆，“你谴责他，唾弃他，是站在了道德的高地上，但是你做出惩戒和原谅就将你自己立于被动的地方。”

李莲花点了点头：“确实，这样会让两个人的事变成混乱的三个人的事。”

彼时的放多病还没有明白这段话背后的意义，直到几年之后，他为一位受害者打抱不平，却被反咬一口导致被江湖人唾弃，失意无助，垂头丧气去了莲花楼，再见了李莲花与林南星，恍然又想起这段话，才明白其中的含义与拳拳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