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如今-生命如丝-瞬息可断,如同行至钢丝,向下坠落-坠落-坠落…”
耳机里传来女人空灵悲凄的歌声,梅尔沉默的望着车窗外不断向后流逝的风景,如同在看着某个人的记忆倒流。
她闭上眼睛,世界一片黑暗,只剩耳机里的歌声仍在脑海中盘旋,她感觉自己在向下坠落,直到她的视角终于平衡。似乎是她幼时的记忆。那是一条长长的漆黑的走廊,好像是夜晚时分了,她盘腿坐在走廊的地毯上,地毯上堆着几本看不清名字的书,有一个人影站在走廊最尽头,静静地站在那,好像在看着什么。
在看我吗?梅尔疑惑的想,缓缓从地毯上站起,她仍是个孩子的模样,所以即使站起来了视野也没什么变化,她迈动短短的腿,一步一步向它走去。
“恍若我行至深渊…”悲戚的歌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女人的歌声掺杂了哭腔:“可我将被撕碎-灭亡-消散…”
你想说什么?
那个安静的黑影变化了姿势,它逐渐矮下去,梅尔疑惑过后才意识到它坐了下来,抱膝将自己蜷缩起来。
“你仅有一次机会-灵魂侵染-面对敌害…”
你想说什么?
她张开嘴,想要对黑影大声喊出这句话,但走廊仍寂静无声,她没喊出来,她喊不出来。
“你是谁?”
她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孩童般稚嫩的嗓音让她感到陌生,黑影顿了顿,缓缓抬头。它的身体向前倾倒,侧躺在地板上,似乎极其虚弱。它抬起头,向梅尔伸出手。
“千万别停。”黑影的声音响起:“快跑,梅尔,快跑,快跑。”
“为什么要跑?”梅尔问,她眼前的世界逐渐开始模糊:“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不灭之魂-两道分裂-可那余烬将燃……”女人的音调突然向上抬高了好几个度,一时之间梅尔只感觉自己的耳膜被震的嗡嗡响。
世界猛然颠倒起来,刺耳的尖叫与不知名生物的声音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声,哀求声,叫骂声与癫狂的笑声响起,她听到棍子砸在皮肉上的声音,听到某样东西被砸碎后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听到万万千千的生物的声音在拼命响起,如同一曲嘈杂混乱的交响乐。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被砸开,一个新的黑影窜出来,朝她和黑影奔来,但走廊轰然倒塌,两个黑影瞬息之间消失在原地,留下的只有一声嘶力竭的呐喊。
“跑下去,梅尔,跑到终点你才能活!跑下去!千万别停!”
“黛安小姐。”
梅尔猝然睁开眼睛。
耳机里已经换了一首歌,车窗外的风景不知何时已经变了,梅尔靠在车门上,睁着眼睛愣了一会儿,然后才抬眼看向前方的驾驶座。
司机库克咳嗽了两声,低声说道:“抱歉,黛安小姐,我们到了。”
梅尔慢半拍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神情平静下来,暂时抛下脑海中浮现的梦境内容。库克为她打开了车门,她拿上了放在另一边车座的花束,一边下车一边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墓园,外围是一圈高高的铁栅栏,而铁栅栏也被铁板挡住,看不到任何里面的东西。门口两扇铁门紧闭着,一旁保安室里的男人似乎正在翻档案。这里不太像个墓园,更像个不知名的基地。
“你在这里等我,库克。”梅尔摘下了耳机塞进口袋里,她的司机兼保镖应了一声,重新坐回了车里。梅尔走到墓园门口,保安室里面的人身着军装,端正的坐在椅子上,隔着窗口用平静的语气问道:“密码?”
“零六二八。”
“等级?”
“蓝色。”
“型号?”
“黛安。”
“稍等。”
对方在电脑上记录着,一旁的仪器嗡嗡的响了两声,吐出了一张身份卡,对方将卡递给她,梅尔轻车熟路的上前,拿着身份卡在大门口的仪器上刷了一下,仪器亮起了绿灯,随后大门咔哒一声轻响,缓缓地敞开。
“请进。”
墓园很大,地方选的也好,阳光很充足,一排排的墓碑沉默的矗立着,每个墓碑前都摆放着或多或少的贡品,梅尔绕过它们,径直走向墓园的最右边的角落。
两道修长的铁栅栏将这里的墓碑与其他的墓碑隔开,倒显出几分特殊,梅尔用身份卡刷开栅栏门走了进去。像是一个秘密的花园一样,到处开满了花。
角落立着一棵大树,现在的时节刚好,树叶既繁密又绿油油的,她抬头看了一会儿,顺着一片掉落的树叶,看向墓碑。这里整齐的排放着八座墓碑,被排成了两排,前面一排,是亚当的父亲、母亲、哥哥和他自己的,后面一排,则是艾瑞尔的父亲、母亲、弟弟与女儿的。梅尔的目光滑过这八座墓碑,神情有些复杂。
在场的各位,都是与她有非常紧密的血缘关系的,但这两个本来庞大的家族在组合起来后如今却只剩下两名成员,梅尔走到第一排最后的墓碑,将花束靠在墓碑上,对着墓碑轻声说道:“我来看看你们,亚当。”
说来也苦涩,八座墓碑,有七个人她从未见过,就连梅尔的亲生母亲,也就是艾瑞尔和亚当唯一的女儿艾尔特也在生她时难产死亡。她唯一见过的只有亚当,而对方也在她回来不到一年之后病逝。
她从未见过她的父亲,据艾瑞尔所说,梅尔的父亲本来是艾尔特的男友,但在对方怀孕后选择了抛弃她。后来暴乱发生,她那位仅有血缘关系这层纽带的父亲也失踪了,不知道死在了哪里。
只剩艾瑞尔了,只剩她的外婆了。
梅尔靠在亚当墓碑的侧面,旁边就是她母亲的墓碑,她盯着参天大树观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总有一种预感,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完成。”
空气静悄悄的,似乎所有长辈的灵魂们都在聆听她要说的话。梅尔把舌头抵在上颚,有些希望自己能闭嘴。但她想起了刚才在车上做的梦,最终还是吐露出了心里的话:“我睡不好觉,外公,我总会做梦…我梦见我在走廊,一个我不认识的走廊,有人在尖叫,告诉我让我别停,一直跑下去,只有跑下去,我才有活着的可能。这是什么,外公?有人想要给我什么提示吗?或者说有人——想要杀我吗?”
天啊,梅尔,快闭嘴。
“我想要去‘繁荣之道’,亚当。”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心里霎时轻了一块,下一句话在她的嗓子眼里转悠,最终再次被吐露出来:“但我知道这很危险。而且,我不知道艾瑞尔会有什么感想…我是她唯一的家人了,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活下去的寄托。如果我去了‘繁荣之道’出了意外死在了那里,艾瑞尔怎么办呢?”
毋宁思考,在失去最后的外孙女后艾瑞尔也会死,她在丈夫死后就消极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支撑她活下去的便是一定要完成亚当的遗愿,重振整个‘真实之理’。而在亚当遗愿完成后,她已经开始打算找一个接班人后就自杀。而在这时候,那个怪物把梅尔从孤儿院接出来,送回了艾瑞尔的身边。
这一送,便延续了艾瑞尔的生命,延长了她将近十年的希望。
如一根雪地的火柴,梅尔点燃了艾瑞尔对生活的热情与对生命的希望。而一旦梅尔死去,艾瑞尔也会很快熄灭一切,死在冰天雪地之中。
“它不会希望艾瑞尔死的。”梅尔突然蹦出了这句话,当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心中立刻一阵恼火,但随后她将其强压了下去。
闭嘴!梅尔!闭嘴!
“…它和艾瑞尔有联系,它不希望艾瑞尔死,所以它当初才会把我带出孤儿院,指引我上那座电梯…但它到底是谁?我做的梦又是什么意思?它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亚当,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十八年前你又做了什么?
“我觉得我应该参与进‘繁荣之道’的情况里,我有预感,就算我不跳进去,它也迟早会把我拉进火坑。与其被动防御,还不如我主动进攻,我要查清楚一切的真相,我要知道多年以前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想通了一切后,梅尔起身走向栅栏门,出门口后回头看了一眼八座静静矗立着的墓碑,将栅栏门关上。
微风拂过,吹落几片绿叶,像是有谁的叹息响起。
黛安一家的情报,曾在当年停战时期属于机密。但现在已不复从前,他们的生活可以正大光明,他们的信息被人百般挖掘,撰写在书纸上,向世界发售。
找到当年的真相,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得看她能寻找的渠道多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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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国庆假期要结束了(痛苦面具)
呜呜呜爷的快乐要结束了呜呜呜
不想开学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