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杏

书伯钰并不是一个喜欢花的人。

关于书伯钰的故事，姚笙还是刚来的时候听说的。

记得八岁被仙人们带上仙界，她见到的第一个公子就是书执盛。

书执盛是个在人间难得一见的美人，一双狭长的瑞凤眼没有什么笑意，眼眸是玄青色的，让人看起来有些压抑。

“姚笙是吧？恭喜你被选入这里。”他的笑很淡然，只是微扬起嘴角，神态不具一丝喜色。

姚笙不敢多看他，乖巧地服从各种指示，在仙界麻木地生活。

上早课、习剑法、画符咒……有时还要帮神仙们洗衣服，浇花。

同行的一个十五六岁女孩看她年纪小，把她当妹妹一样照顾：“多帮那些仙人做活，说不定以后学不好仙术，还可以去做个仙侍，不用遭天劫也可以长生呢！”

她们被安排在了一起，去万莲阁帮二公子喂鱼。

“哎，你说这个二公子养的会是书里说的鲲么？咳咳，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姚笙：“……”

她们在灵苑转悠，姚笙突然驻足一座院落前。

其他仙者的居所或多或少都会在院外栽些名花，品种繁多，香气四溢。而眼前这座院落却截然不同，院外看不见一丝花的影子，反倒种满了青叶竹。

浓厚的花香像美酒一样让人微醺，而此处清新自然的竹香让她有些痴迷。

女孩说：“这里叫南徊院，听说是三公子的居所。三公子眉目绝尘，喜欢养竹，修为在整个仙界更是佼佼者。”

姚笙：“他不养花儿么？”

大公子的静院外有一块花田，种了些好养活的风信蝶，奎母兰。

自人间有一回上贡了一些白莲，二公子便独爱上了莲花，不仅有一座自己的万莲阁，院中还有几片莲池。

“这不明摆着嘛，你看这院外哪有花呀，三公子大概是随了仙主，仙主也不养花，只种竹子……听说仙主夫人是花神，可喜欢花儿了！”女孩拉住她，“快些走吧，我要去看二公子的鲲了！”

……

过了几百年，她就被差去折竹山居做仙侍了。

“主子，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刚来的第一天，她低着头恭敬地问道。

书伯钰坐在窗边，盯着远处的百月山看了许久，久到姚笙脖子都酸痛了，以为没什么吩咐刚要退下时，一直缄默的人突然开口了：

“我想要……一盆禾杏。”

姚笙缓缓抬起头来。

据她所知，禾杏在仙界就像人间的狗尾巴草一样，没人会养。

书伯钰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姚笙回答，疑惑地转过头来：“怎么，没有卖么？”

他确实俊美。

与那一双翠蓝相间含情目对上，姚笙简直无法移开视线：“……唔，有的。”

“那么，买一盆回来吧。”他将几块灵石放在桌上，又偏过头看窗，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

书伯钰很白，是那种病态的白，白到看起来像人间有暇疵的瓷娃娃，精致而脆弱，仿佛被人一碰就会碎掉。

从那以后，每个月书伯钰都会让她买盆禾杏。

“主子，为何您那么喜欢这花呢？”

一提起禾杏，他的眼底就会沉浸着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温柔，那眼神就像他每次眺望百月山一样宁静。

书伯钰说：“没什么，就是看久了会在梦里闻到花香，在梦里看见他。”

姚笙：“他是谁？”

书伯钰会冥想很久，到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不知道。”

他好像一直觉得自己身边存在某个人，叫不出名字，看不清是谁，只会用“他”来指代，就像是在无意识中不断提醒自己那个人是存在的。

姚笙不理解，就把这当作是书伯钰大病一场的后遗症。

常常臆想一个在梦里出现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