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御剑几刻钟便可到达山顶,不曾想一拖就拖了一日。
踏上山顶的那一刻,姚笙只觉清香扑鼻,耳边风声不断,吹得人头疼。
“我是没想到还要自己走上来……这风景——————”姚笙看着满山的禾杏,话语堵在了嗓子眼儿,也不知是被惊的,还是被气的。
浅粉的禾杏脆弱地在风中左右摇晃,地上洒满了花瓣,被雨淋过一夜后蔫巴了不少。
书伯钰也愣,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尖,撰住柔软的衣摆。
他的心跳毫无征兆地加快,似乎多年来困在心里的雾即将消散,隐隐之中有一种恍隔百年的宿命感。
“这像我花一个下午,出一身汗去爬人间名山,却只看到一丛一丛的狗尾巴草!”姚笙说着,耷拉着脑袋上了山顶。
往里走去,山上地势平坦,入眼皆是参天古木,不显荒凉。
仙界山林少,饶是姚笙,在人间的高山中也没见过这样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景色。
姚笙:“嗬!他们骗我,这不是一座荒山!”
书伯钰:“林子多,古木灵气充裕,适合修炼,也好藏身。”
书伯钰一副没来过的模样,姚笙都不敢细想这里有多冷清。
入林深处,远方又是一片禾杏花海,正开的旺盛,还有一些含苞待放。书伯钰驻足:“等等。”
他抬手挡住姚笙,将些许灵力灌注在脚下的一根树枝上,随机将结了冰霜的树枝抛向花海。
树枝内的灵力聚成一朵冰花,爆裂在花海上空,姚笙亲眼看着鲜艳迷人的花海在下一秒消散成烟雾,向他们袭来。
雾气弥漫开来,四周白茫茫一片,姚笙五感顿失,仓皇无措地往后一坐,寻不见书伯钰的身影。
“伯钰哥哥!”
视觉和听觉恢复的那一刻,姚笙便见雾中一个高挑的身影,那人的眼睛隐约泛着蓝绿色的眸光。
书伯钰一挥手,雾散了大半,他冷静地朝姚笙走来,警惕地观察周围。
“妖气。”他淡淡道。
姚笙眼泪汪汪:“还没遇见呢,就要杀我们?”
“并非如此。这迷障只会暂时麻痹五感,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书伯钰看着花海的方向,“是妖设下的,但不是用来杀人的。”
他心想,越来越有意思了。
山外有仙界的人设的屏障,阻挡任何灵力的释放,却不阻碍人自行进入;山内有妖族设的迷障,但却不致命。
有人与妖里应外合?
也说不通。
书伯钰揉了揉发痛的额角。雾已散去,花海消失了,眼前显出一番别样的风景。
一座小木屋屹立在中央,屋旁围着一圈栅栏,栏上爬满腾条。屋前有几条七拐八绕的小石子路,路旁两块花田,种的都是禾杏。屋后还有一棵粗壮的梨树,此时梨花开的正旺,风一吹便下起了“星星雨”。
书伯钰讶异:“……”
姚笙:“?”
这就是传说中俗世之外的世外桃源吗?
朴素又静谧,像折竹山居。
两人盯着木屋未动,半晌,木屋的门开了一半,一人影立在门后的阴影里,看不清面容,稚气未脱的声音刻意镇定:“客为何者?”
书伯钰轻易地捕捉到了屋里的一丝妖气,礼貌地行了个礼:“在下乃仙界一位小仙,携侍女前来赏景,不慎叨扰,赔罪了。”
姚笙也恭身行礼:“抱歉。”
故姻站在门后,怔怔地看着书伯钰,没有言语。
风声呼啸,姚笙嗅着一股泥土味儿,亲声说:“伯钰哥哥,要下雨了。”
书伯钰不动声色地抬起头,门里的人一身粉衫,身量瘦小,是个女孩。
“这天要下雨了,不知可否在姑娘这儿庇佑一晚?”书伯钰问道。
“……”故姻垂眸,犹豫不决。
书伯钰:“若是姑娘觉得我一男子进屋不妥,只需留我一寸避雨之地,我不进屋便是。还望我家侍女能在屋里避避雨,她刚受了风寒。”
姚笙焦虑起来。
明明是书伯钰受了风寒!
雨点开始稀稀落落滴下,故姻叹息一声,默默把门全部打开:“来者是客,都进来吧。”
两人对视一眼,姚笙从腰后抽出剑,跟随书伯钰往屋里走去。
屋里生了火,暖烘烘的。
屋里的油灯昏暗,故姻坐在火炉旁熬着姜汤,甜味弥漫整间屋子。
两人这才看清故姻的模样:一双含悲雾蓝眸,鼻子小而翘,双唇微抿,不时吸吸鼻子。
三人无言,屋外雨声不断,书伯钰说:“今夜怕是要留宿了。”
屋里三间小房,房门紧闭,中间的屋子有并不明显的妖气。
故姻将姜汤舀出,递了一碗给书伯钰:“姜汤暖身,治风寒。”
书伯钰接过,眼里多了些迷茫。
“妹妹也喝吧。”故姻对姚笙说着,又端起一碗自己喝起来。
姚笙拿了碗热腾腾的姜汤,桌上还剩一碗。
书伯钰:“姑娘一个人住这儿么?”
故姻盯着桌上那碗姜汤,摇头笑了笑:“我的哥……弟弟也住在这儿。”
“怎不见他出来?”姚笙探头。
故姻低着头:“他病了,在房里躺着。”
又是一阵沉默,书伯钰在胸腔莫名的阵痛中将姜汤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