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痛不痒

　　岁月厚待美人，这话果真不假。

　　眼前这张脸与小姑娘记忆中的高度重合，只不过眼角处多了几缕微不可察的细纹，但并不影响她的美貌，反而更添平和。

　　只看五官的话，不似方月华那般美的锐利。

　　池菀瑢很雅，很柔，尤其嘴边惯性带着笑意，雍容华贵的同时又兼具蔼然可掬，让人只看一眼便忍不住想要亲近。

　　当然，桑尧除外。

　　服务生上好咖啡便退出去了，走时还顺势将门口挂着的牌子翻到‘暂停营业’的那面，很有眼色的将这个空间留给三位尊贵的客人。

　　池黎坐在桑尧身边，贼眉鼠眼地左看看右看看。这对母女这么久不见，不说亲亲热热地拥抱一下，好歹也别跟陌生人一样吧？

　　这气氛…

　　这气场…

　　好诡异…

　　“黎黎，你去楼上逛一逛，替姑姑选一条丝巾。”池菀瑢显然不想让池黎参与这场‘母女’间久别重逢的对话。

　　池黎也正有此意，动作极快地接下了池菀瑢递来的卡。

　　起身，走人，恨不得一秒也不多待。

　　离开时还扭着头朝桑尧挤眉弄眼，‘我在外面等你’。

　　桑尧十分嫌弃地斜她一眼：快滚！

　　…

　　商场里人头攒动，嘈杂纷扰，咖啡厅里却寂静无声，只有面前的咖啡冒着热气，将氛围推向了一个更微妙的境地。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相像的‘母女’，正相对无言的坐着。

　　池菀瑢的视线平和地落在少女精致的脸上，细描慢绘，试图找出一些存在于记忆中，少女小时候的痕迹。

　　不过，她注定要失望了。

　　片刻后，池菀瑢收回视线，说不上是失落多一些还是怀念多一些。

　　“你越来越像你爸爸年轻的时候。”

　　“是吗？”

　　“小时候更像妈妈的。”

　　“忘了。”

　　池菀瑢的表情短暂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还不错。”

　　“你弟弟很想你，有空的时候回家看看他好吗？”

　　“……”

　　“妈妈也很想你，可你总不愿见我。”

　　“……”

　　不耐烦再应对不痛不痒的寒暄，桑尧敛下眼，打算安抚一下意识海里情绪渐浓的小姑娘。

　　“方月华…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

　　桑尧心思不在，也没注意她问的是什么，便随口应了一句。

　　“真的没有欺负你吗？”池菀瑢并未放弃，又问了一句。她嘴角的弧度未变，依然笑的温雅端庄，眉宇间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好像隐隐期待着什么。

　　“尧尧，别害怕，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告诉妈妈。”

　　桑尧掀起眼皮，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她，瞳孔又黑又深，如万丈海底始终平静，没有给出半点池菀瑢想要的反应，反而无声撕开了她所有不为人知的卑劣。

　　‘母女’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视持续了好一会。

　　桑尧露出了碰面后第一个可以称得上是‘表情’的表情。

　　她笑了。

　　她笑的讽刺，话也说的讽刺：“方月华对我，比你对我，好太多了。”

　　话罢，桑尧看到池菀瑢向来得体的表情出现皲裂，但还远远不够。

　　“毕竟，让我亲眼目睹母亲跟野男人滚床单这事儿，方月华就做不出来，你说对吧？扇夫人？”

　　像是某种慢镜头一般，池菀瑢的脸色正在一寸寸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