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尧只作未见,好整以暇地捏着杯耳,端起杯子,浅尝了一口咖啡,接着,慢条斯理地将池菀瑢方才说的话还给了她,连语气都如出一辙:
“扇导养的小雀儿,应该没有欺负你吧?”
“别害怕,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
说到这里,桑尧忍不住讥笑了一声,极轻、极短的一声。
她的瞳孔犹如冰冷溪水下无机质的石头,冷冷地倒映着池菀瑢堪称惊惶的表情,一向优雅的妇人终于在这一刻显现出了狼狈。
池菀瑢急忙低下头,不知道是为了躲避少女的眼神,还是无法直视少女眼中失态的自己,双手紧紧捏住包包提手,仔细看会发现有一些轻微的颤抖。
“你…知道了?”
“知道阿,微博上的照片和视频都是我让人拍的,也是我让人发的,怎么,扇导没告诉你吗?”
桑尧偏了偏头,又恢复成不咸不淡的模样,但嘴角的浅淡弧度彰显了她此刻还算不错的心情,以至于在池菀瑢问起时,坦然承认自己就是掀起舆论的始作俑者。
池菀瑢怔愣了一下,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少女的眼睛,声调也跟着拔高了不少:“你让人跟踪你扇叔叔?为什么?”
桑尧悠然地耸了耸肩,语气里带着某种恶劣的玩味,却是答非所问:“刚开始我只是想从他的私德入手,比如虐待同事,潜规则女明星之类的,哪里能想到,他送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而且,我觉得很有趣阿,当年口口声声说爱你一辈子的人,如今也可以去爱别人,而信了他这句话的你,心甘情愿地抛弃了所有。女儿,丈夫,包括亲生父亲,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其实这个时候我应该问问你,有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但,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这件事给我制造了乐子,那就行了。”
她说到这里,歪了歪头,接着声音轻了几分,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幸好外公已经过世了,不然还得气病一回。要我说,你们人类结婚的时候,不应该将手搭着圣经说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都至死相伴,而是该把手放在《进化心理学》和《自私基因》这两本书上宣誓:我将违背我的天性,忤逆我的本能,永远爱你。但谁又说得准呢,出轨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嘛。”(这段出自‘自私的基因’)
桑尧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分毫未变,平铺直叙,不痛不痒,若不是她的语调时而有些起伏,几乎会让人以为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在说话。
两人面前的咖啡还冒着余温的热气,‘母女’再聚也不过才二十分钟,池菀瑢却已然觉得疲惫至极。
她看着眼前没什么表情的小脸,恍惚想起了十年前,13岁的女孩死死揪住她的裙摆,崩溃着,嘶吼着,求她不要丢下她,不要离开她的父亲。
当年那个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难过很久的善良女孩,现在却可以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多残忍的话。
这十年,尧尧到底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