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家里人分完了四个面包之后,天樱宿刚想一个人溜出门去,就被长兄手疾眼快地拉住胳膊:“在这儿安分地等彻沐来,我给他发信息了,古木苍榕会接他过来。”“又不是上课,为什么还要寸步不离地护着?”天樱宿有些不解,“我现在有屏蔽仪,有自我保护的能力!”岚峰爻静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只是淡淡开口:“在他们动手之前,宿宿,你得听我的。这件事没得商量。”她愣了愣,想要甩开他的钳制,结果发现自己连甩都甩不动——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她蹙起眉:“你很久没这样约束过我,有什么预感吗?”岚峰爻摇摇头,只是将她扯着坐了下来:“时空裂缝很难寻找,别给你锺阿兄添乱。”
“又在说什么,要牵扯到我?”皇羽锺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峰爻,我和你说过的,不许凶宿宿!”“我只是不想她一个人出门,仅此而已。”岚峰爻声音平静地告诉自己的爱人,“仅此而已。”“我会讨厌你俩的。”天樱宿拗不过岚峰爻,只能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泄愤一样地捶了抱着她的人一下,嘟着嘴在他怀中闷闷不乐。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岚峰爻拥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也软了锋芒:“宿宿,听话,好不好?我以为我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你……但是弑神的那一日依旧在我梦境里来去反复折磨我……我受不了,你明白吗?”轻轻哼了一声,她伸手也环过了他的肩颈,埋在他怀中。“今天出去小心一些,他们沉默了那么久,一定有个局,也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宿宿,彻沐不像我们,你一定小心。”
门被打开,穷绝的声音传来:“我接到人了,阿樱?”“来了。”天樱宿刚想起身,就听到岚峰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叮嘱:“宿宿,万事小心,他们所受的委屈与你无关,你不能因为他们而委屈你自己,明白吗?”她理了理衣服,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如果需要我们来接的话就信息告诉我们,有求必应。若是没有事,你也可以在外面逛逛,总归是人多地方,他们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皇羽锺终于忙完了厨房的收拾,掸了掸衣摆,“别担心,宿宿。”
砜彻沐好奇地看向她:“阿兄羽锺兄都不放心?”“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阿兄也是被我吓怕了,生怕我再受到些什么性命之危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归于消亡哎?”她本就自在地走着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上来——砜彻沐忽然抱上来,难过地蹭了蹭她的肩窝,声音低落下去:“阿姊可不能有事!”“你有什么好怕的,彻沐?”天樱宿摇了摇头,忽然冲他一笑,“我知道有一家咖啡馆,里面有小隔间可以聊天。你要不要小蛋糕?我听我朋友说他们家的半熟芝士味道不错。”“啊,可以吗?”砜彻沐眨眨眼,好奇地看向她。“嗯,当然可以了。毕竟我已经定好了小包间和套餐。”天樱宿轻笑一声,“走吧,去会会这位身世成谜的少府主。”
小包厢的门被打开,天樱宿抬眸看去,是身着银灰色衬衣与西装裤的青年推门而入。
“请坐吧。”天樱宿抿着热水,没有看他,左手前伸轻轻向下一垂,示意他。“天樱小姐,彻沐殿。”朝云献向他们颔首,“不知天樱小姐有什么想要问我。”“你第一日晚上生涯课说的,作数吗?你说你,只打算好好管着无涯府和无涯领地,对流雪的改革并不在乎。”天樱宿抬眸看着他,语气和眼神都不见波澜。“一直保持着无涯府边缘化的政治地位,不干预,不参与,哪怕被蒙在鼓里。将在重云会议保持缄默;也将在族内,肃清叛徒;并与无涯领地,配合重云五大世家的改革。”朝云献笑了笑,抬起眼看她,琥珀的眼注视着她,将自己的主张重复了一遍,“自然算数,只是在我上位之前,天樱小姐,请转告军场不要让你们的改革被无涯知晓,我祖父多的是手段。他既然能将我父亲身名俱泯灭,亦不会对我心慈手软,遑论你们。”
“无涯是众神之巅留在流雪帝国的棋子,既要让流雪能够成为众神之巅的后盾,又要让流雪安安分分地被众神之巅掌控,不会生乱——所以每一次流雪稍有起色开始走上坡路时,就会有不同原因导致的混乱干扰流雪,这就导致流雪一支在原地打转,风历改革之后流雪是什么模样,麓纪元,还是什么模样。我们前面走了那么多年的历史,到头来并无什么本质区别。飔樱,此处只有我们三人。荒川去年借助军场的力量已经肃清了荒川政变的所有残余?这令无涯少府主,颇为心动。”砜彻沐警觉地竖起耳朵,他凝眉看去。天樱宿轻笑一声:“最亲近的长辈,不是最信任的人?”“意见相左,祖父想要我凭借与生俱来的上乘神力天赋,凭借荒川一支的助力,成为荒川一支的主导,进而在重云和军场,代表流云·瑆寤,参与流雪进程——而我认为,神明,已经是时候退出这方大陆的进程。”朝云献看向她,轻轻颔首,“至于冬假重云会议我以‘神之烙印’质问军场,只是不敢让府主看出我的主张。此外,神之烙印确实至关重要,它是流雪诸位神明在发现云神所需要的东西之后留下的标记,方便云神亲自取用。在无涯府的藏书阁中,我看过云神的历史,云神在傷逝之战中神力之源被黄昏城的穷奇重创,又因为目睹了芳菲帝姬的消亡,他在最后为流雪落下守护屏障,随后自刎,归入轮回,去寻帝姬的下落。我想,可能是因为天樱小姐的神力之源的气息与帝姬太过相像,所以阵法之神棠痕殿下认为小姐你就是云神所在寻求的人。”
天樱宿轻轻嗤了一声,她的目光凝固在身前的水中,拢着杯子的手指次第以指甲敲击杯身发出清脆的声音:“神之烙印,我的幻境已经告诉我了。比这个,我更在乎的是,云神降世的传言。”“云神降世……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恐怕需要问我的父亲——我难见他一次。”朝云献看着她,琥珀的眼光芒黯淡,“天樱小姐只为了这两个问题而特地与我有一次约吗?”“重云要改革,这是毋庸置疑,无涯,我希望你,不再插手。”天樱宿终于抬眸,再一次看向他,“来向你确认,你的政治方向。”“我所言,发乎内心。”朝云献颔首,他望着她,“接下来,轮到我问小姐了。”“请讲。”她抿了一口热水,声音清浅。
朝云献忽然沉默了,他低下头,叹了口气。“怎么了?”砜彻沐好奇地探过脑袋。“我的母亲已经死去,我不能以父亲的死,做这个契机,让军场插手以肃清无涯府。荒川在去年暑假已经肃清完成,东秦又在冬假肃清完毕——”他的话语被砜彻沐打断:“可是,云献,不是一定要以武力作肃清的唯一手段。你看荒川和东秦在肃清之后都实力大损,这算不得划算。”“但武力却是最直接最立竿见影的。”朝云献向她颔首致意,他上身前倾,向她行礼,“天樱小姐,无涯愿以与重云一同反抗神明作为报偿,请军场考虑。”“那也就是说,如果军场决定帮忙,这次政变,还要军场策划并出力?”她抬眸,樱粉的眼眸望着他,“少府主,我希望你能把你的方案,直接交给我阿兄榕苍将军。你要与军场合作,飔樱没有话语权。”“那如果是只与飔樱将军您合作呢?”他微微弯起了嘴角,问。“飔樱暂时不会与与神明有关的世家打交道,上一次东秦之乱,飔樱朝不保夕,哪怕我执意,军场也不会同意。”天樱宿闭上眼,“不过你说与重云一同反抗神明,你能做到么?”
“这只是一个大致构想,具体要等我从父亲那里知晓了云神降世,才会再与军场直隶沟通。”朝云献闭上眼,悲叹一声,“先前有大爷爷惑乱荒川直接导致荒川动荡虚弱至今,后有我爷爷发动政变令无涯一声,公子囚禁,故弄玄虚,哪怕是按照流雪律法,无涯也该以死谢罪。”“那也就是说,云献,你父亲,确实是个好人?”砜彻沐忽然凑近了他,好奇发问。“自然是了,我虽有爷爷带着,但是父亲以记忆传承的方式,将那些品德准则都交给了我。”朝云献有些不解地看向他,“看来荒川府主也被蒙在鼓中?”“只有你是明白人!”砜彻沐不满地别过脑袋,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现在知道了。”
“我会带着云献公子的意图回到双筑,荒川府主,这件事若是没有你的支持,恐怕不成。”天樱宿淡淡地瞥过去,那边的少年立刻端正了身子:“交给我安排吧,阿姊!”“那么,无涯少府主,先在这里谢过飔樱将军。”起身向她行礼,朝云献看着对面亦然起身的女子。
“我想问的已经问完,公子若有他事,可先行离开。我之后,还有安排。”天樱宿也向他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