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最前面的女子被身旁人搂着,沉闷的一言不发。
“孩子们,我和瑾瑜下午还有事务要处理,你们之后呢?”樨辙远拢着自己的夫人,侧目看向他们四人。“我们去见一下穹毓老师,他说有青团和艾饺做着让我们带一些回家。阿爹阿娘需要吗?”岚峰爻看向樨辙远。“不了,就让上一次寒食的记忆,停在与母亲一起祭奠父亲的时候吧。”樨辙远摇摇头,“但是你们不一样,按照寒食的风俗,今天可是不能开火。”“家里有吃的,能撑过。”天樱宿点点头,她抹抹眼睛,“我们下午也有安排,阿爹阿娘先回去吧,我们打算再稍微留一会儿。”
苍穹瑜点点头,她和樨辙远一同翻身坐上了风之马。
“等一下,姑姑,等一下!”那边脚步声匆匆,还有砜彻沐着急的呼唤。他们一同看去,是砜彻沐拉着子夜琴一起赶来。
“有什么事?”苍穹瑜没有下马,只是执着缰绳看向他们母子。“阿娘说有事想跟姑姑说。顺便,那边青团和艾饺都已经做好了,阿兄羽锺兄要去挑挑味道吗?”砜彻沐眨眨眼睛,亲昵地拥着自己的母亲,好奇地看向他们。“好吧,峰儿,带着锺儿还有穷绝一起去看看吧,宿宿在这里陪我。远,你先回军场,顺便帮我看看午饭。”苍穹瑜翻身下来,轻盈地落在地上,一手打搭在与自己相似身量的女儿的肩上,做出了安排。
只剩下他们四人。
天樱宿往后躲到了苍穹瑜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好奇地打量对面的母子。
“瑾瑜将军。”砜彻沐翻译出第一句话,“还要谢谢你将东秦长老会议肃清,我所受的那份压迫好像已经随他们的死去一起埋葬,我好像轻松了许多,只是声音并未完全恢复。阿语很照顾我,我现在过得很好,彻沐也很照顾我,还很省心——我也很省心吗?”砜彻沐诧异地看去,子夜琴笑着点了点头,摸摸他的脑袋,又看向她,“瑾瑜将军,感谢你让我的生活恢复到原来的面貌。”苍穹瑜点了点头。
“我知道锺儿与东秦断了来往,我阿兄他心里很难过。我当时是从东秦嫁入荒川的,名义上已经是荒川的人,我希望你能代我告诉他,姑姑在,万一有什么事,他还有长辈可以依靠。”她比着手语,砜彻沐聚精会神地帮她翻译着,“相爱不应该作为软肋,而是他的港湾。我很高兴,他终于做出了顺从心意的决绝的决定。但是我因为很遗憾,作为姑姑没有在他难熬的时候做出任何帮助,明明我和他父亲关系很好。”
“你……为什么对锺儿那么上心?你们见面的机会,似乎并不多。”苍穹瑜为了照顾她,特地放慢了语速。“他身上,有阿兄的影子。我与嫂嫂不相熟,但是我和阿兄却是无比熟稔,瑾瑜将军,我毕竟目睹了我阿兄从鲜活到死气沉沉的大部分过程,我也很遗憾我做不上任何事,让我失去了我反抗的底气。锺儿的果决让我想起了我曾经的阿兄。”子夜琴难过地低下头,“我想补全我的遗憾。对于军场,我虽不甚了解,但是险象环生朝不保夕我毕竟有所耳闻,我想让锺儿知道,在决裂之后,他还有长辈可以依靠,他不是孤身一人。”
“不会给自己太重的压力吗?”苍穹瑜有些不解,“彻沐的专业分流考试可不轻松。”“我一天都在府中,有的是时间,沐儿的学业我和阿语都不操心。作为交换,我白日里帮穹毓和云商带他们的孩子,穹毓替我们两人管着沐儿的学业。”子夜琴笑了笑,很快又难过下来,“可是瑾瑜将军不会再回来,终究没能如母亲的愿。”
苍穹瑜摇摇头:“已经足够了。”
“还有,在政事上,我有一些消息。阿兄和我说了他和嫂嫂百般犹豫之下,最终将少府主之位交给了皇羽祈。她行事作风雷厉风行,比锺儿要无情的多。你们不能有把柄握在她手中——她的父母我是知道的,都是东秦旁支子弟,不好说话,强势又果决。但是他们慕强,只要用绝对的实力将他们逼迫到哑口无言,他们便会心悦诚服。也不知道他们这个女儿学到了多少父母的样子。”子夜琴比划的手顿了顿,随即又开始比划。“不要让锺儿和峰爻直接对上她,他们的相爱在我们眼里是正常的,就像瑾瑜将军你和漠杨将军,就像穹毓和云商,阿语和我,可是在外人看来,尤其是在置身政治中的人的眼中,这是一个可以攻讦的把柄。贵族之间的斗争不讲法律,法律只有攻击的作用没有防御的作用,何况他们的关系在明面上也只有同僚,相爱于他们而言在明面上是丑闻。”
“你和我们想的一样,不过我看峰儿锺儿是觉得自己能够瞒天过海。”苍穹瑜叹了口气。“我会看着他们,直到阿兄认为他可以向所有人交代的时候——阿兄也不愿意他们的相爱见不得人。”天樱宿环着苍穹瑜小小地左右晃着,“阿兄可是十分在乎的。倒是锺阿兄自己似乎认为只要他们事实上在一起就已经足够。”
砜彻沐看向自己阿娘,揪了揪她的袖摆。
“我知道了。”子夜琴点了点头,又继续比划。
“阿娘你从哪儿打听来那么多消息?”砜彻沐看着她比划,惊奇道。脑袋被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子夜琴轻哼一声,得意地比划。“原来是那一段时日里放了些耳目……阿娘确实厉害。”砜彻沐摸摸被拍的地方,继续尽职尽责地翻译道,“无涯少府主与无涯府主之间政见相左,但是不论如何,无涯府主也等不到重孙来继任府主之位,所以现任少府主坐上府主之位是指日可待。无涯府关系奇怪,府主是老奸巨猾之辈,但是他的少府主却不然,或者说,现任少府主对于云神降世的看法颇为独特,这可能与他的父亲有关——我们外人都认为是府主之子昏聩无能才导致府主强迫自己的儿子消磨了哪家小姐的一辈子要到了这么一个神力天赋与政治天赋还算上乘的孙子,并使少府主之位越过自己的儿子直接落到了自己孙子身上;但事实上,是他儿子光明磊落并热心于重云改革,这有损了他们无涯府的利益,所以他才要造谣,用舆论来让自己成为占据上风的那个人。”
苍穹瑜默了默,随后蹙起眉:“外面的谣传,是黑白颠倒?你可以做保证?”
“云献与我说过他的家庭,他很难见他父亲,而他的母亲已经因为不堪囚禁自缢而亡,说自那之后他每次,他父亲的精神状态也开始变差。他父亲有两个孩子,原来的那个是他被陷害,强行与人有了肌肤之亲,被迫娶的;后面那位则是他可望不可求的爱人,但是由于地位没有无涯府高,无涯府主便强行掳了来。”砜彻沐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他和我是这么说的。正巧阿姊今天下午与云献有约,阿姊不问,我来问。”“你要与他在重门关共事,确实还是知道一些的好。”天樱宿点了点头。
“那按照你们这么一说,之前一直是我们误解无涯公子了?”苍穹瑜蹙起眉,“消息闭塞确实麻烦。”“可是重云有那么多人看着,他们竟然演得那么好?”天樱宿不可置信,“演了那么多年那么久居然一点马脚也没露?”“那可能是因为,在我们这一届重云会议里,无涯很少发言,而且当时的荒川一支,主事的可不是荒川府主自己的意志。”轻哼一声,苍穹瑜抱着手臂没好气道,“还真是避免了他们露马脚的可能。那说起来也就合理了,荒川府主那一辈的两兄弟,确实没一个好人。”天樱宿点了点头。
子夜琴忽然拍了拍砜彻沐的肩,又开始比划。但是这一次他没有乖乖翻译,而是在第一句比划完之后就摇摇手:“这个我会自己说的,阿娘不要担心我!”子夜琴不太赞同地看向他,挣扎着开口:“你……父亲……亏,待,过,他们……不,不妥。”“真没事,我自己有些关系,阿娘不用担心!”砜彻沐开心地点点头,他踮起脚尖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阿娘不用担心的!”子夜琴叹了口气,点点头,最终作罢。
“孩子们已经回来了,那么我也要启程回去了。琴,孩子们的事你不必操心,他们有自己的主张。”苍穹瑜翻身上马,随后摸了摸皇羽锺和天樱宿的脑袋,“你们自行安排,对了,明日下午回一趟军场,我和远要安排一下几年的勘测任务。”“是。”岚峰爻应了一声,“我们吃过午饭会回来的。”
“午饭在这儿吃吗?”砜彻沐扯着子夜琴的衣角问他们。“不了,我们已经跟穹毓老师说过。彻沐,你阿姊的约别忘了。”岚峰爻也化出了风之马,他摸了摸它的脑袋,看向那边还故作年幼的弟弟。“我知道的!”砜彻沐冲他们挥挥手,“那阿兄羽锺兄你们先回去,阿姊,记得给我定位不然我找不到你!”天樱宿点点头:“知道。”
四匹风之马先后错落地嘶鸣了一声,他们一起腾空而上,向西北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