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梳妆台前慢慢地梳着发,天樱宿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漆黑的发丝,樱粉的眼眸里满是空洞。低沉的咕噜声响起,毛茸茸的温热以不容拒绝的姿势与她挨在一处,粗壮的爪子斟酌着轻轻扒在她的腿上——她低下头去,就见到化作原身的爱人正担忧地望着她。
“阿樱可是梦见了什么危险的事情?”试探着凑近了她的面庞,穷绝眨了眨眼睛,沉吟着忽地就张开嘴舔了舔她的面颊,“能不能与我说一说?我不想阿樱一直愁眉苦脸。”她下意识往后一逃,愣怔地抚摸着他舔舐的那一片肌肤,愕然地看着他。以为她生气了,穷绝立刻缩回了身子,长长的尾环着自己乖巧蹲坐的地方,连脑袋都低下。“没事,没事,我只是被吓到了而已。自从清穹化作圣城族的模样,你就再没有这样与我亲近过了。”天樱宿反应过来,左手试探着前伸,柔柔地冲他笑着,“清穹,让我摸摸你的脑袋好不好?”欢喜地叫了一声,他又凑上来,与她亲近地磨蹭着:“呜……阿樱,阿樱,告诉我,好不好?”
“韶光阁下将我拉进了她的领域,我请求她出面与泊湮帝君会面,她动怒,并认为我不该这么在乎阿兄,我与她意见相背,不欢而散。”她垂下眼眸,声音低落,“并且请求我带一些酒给她,说芳菲帝姬旧时因为关系不和抑郁封闭而时长饮酒,直至大醉才罢休。我一时不知道我该不该为她带上些,也不知道哪怕我真的买了酒,阁下是否能够将它饮用。她没给确切答案,我也不确定……清穹,我们已经有分歧了,也就是说最后我们最坚实的底气,居然是黑雾之主。”最后几个字她甚至笑出了声,天樱宿摇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比哭着还令人心疼:“这算什么呢……”
火光闪过,穷绝搂住了她,自背后将她整个搂住——他的热,他的重,他的深沉爱意,都一同将她包裹:“阿樱,那又如何呢?最稳固的,是双方都有所求,对对方有所求。黑雾之主……就我们现在来看,也不全然十恶不赦,与他们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不是么?我们才是共同叛神的罪人。”他的气息温热,搂着她的胳膊坚定而结实。“是啊……只有我们才一同……只有我们才一同……”她往后靠去,靠在他坚实的胸膛,“我们去樱花馆,好不好?”“那,阿樱,我帮你编发好不好?今天这身,我想帮阿樱认认真真地打扮一番。”穷绝望着她这一身樱粉色和珠光纱,鸽血红的眼眸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好。”她应声,端正地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身后人抬手从虚空中捞出了一条由火色丝绸织入金丝的丝带,“咦?”“嗯,这是神力凝固而成的发带,阿樱,这根发带是我赠与你的,以后你也可以这么使用。”帮她扎着长发,穷绝吻了吻她的左耳,“长发垂落……阿樱好美。”
他们一同望着镜子中的容颜——青年眉目锋利冷峻,可是彼时他正柔柔地笑着,和风细雨,春日曦光;姑娘眉目精致可爱,望着的那一瞬却被忧愁浸染,秋风秋雨,阴雨绵延。镜子里的青年突然往她这儿凑来,她一回头,一个温柔的吻便落在了她的眼睛上:“阿樱,我们去见黑雾之主。”天樱宿望着他自信地笑容,点了点头,伸手——他托住,随后将她扶起:“我的爱人,我陪伴了你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你在为什么难过。”
双筑之外的温度非常温暖,天樱宿晃着腿右手撑着甘愿做坐骑的爱人坚实的背脊,看着逐渐靠近的阴影。“清穹,热不热?”右手轻轻捋着他的毛毛,她柔声问。“不热,我现在,似乎是能控制一些温度了,不管是上升还是下降。”他轻快地跑着,长长的尾松松地甩着,“阿樱好像很久没有坐在我背上一同驰骋了。”“我要是真的要坐在你背上……清穹的速度会受到影响。”天樱宿伏下身感知着奔跑时爱人脊背上肌肉的起伏,油然而生了满足和勇气,“清穹,我在你这儿,方才的厌倦、烦躁好像都已经消散……”“是吗……那这是我的荣幸,能够替阿樱解忧。”穷绝轻轻笑着,带着些喘息,“我们快到了。”
“你们来了。”出来迎接的是乐和易,一个倚着落星枪,一个抱着木难筑,他们一同望着,“阿姊刚刚还在跟我们你们什么时候会有空,我们需要好好商议一下。”“那现在就能商议了。”星子飞出去,易看着穷绝从火焰中化作圣城族的模样,笑了笑,“你还是这么将她小心翼翼地碰在掌心里,捧着怕掉了、含着怕化了。”穷绝侧目望了望自己的爱人,依旧柔柔地笑着,紧紧牵着她的手,声音都柔和:“这是我认定的爱人,我会用我的生命守护她。”
“你们来了。”月光的蝙蝠和墨水的鲤鱼从凌空而建的樱花馆飞了下来,化作他们姐弟的模样。诗摸了摸那边愁眉不展的姑娘:“怎么了,这么忧愁?”“嗯……就这边聊吧,我方才和韶光阁下聊过了,她和我意见相左,不愿意因为我阿兄的缘故而出面面对泊湮帝君。她和我说,如有必要,就像当时斩杀阵法之神遗志那样斩杀泊湮帝君——她也不愿意我那么担心我的阿兄。她将芳菲帝姬与泊湮帝君的关系带入了我和我阿兄,可是我和我阿兄关系就目前而言,还不错。”
“我知道了。”诗点点头,左手搭在她的右肩上,“那么这一次,就交给我们来好了。”“她还说,不用将她的存在对泊湮帝君保密,他们有魂魄和神力的两重感应,保密也没什么用。所以我们现在还需要对我两位阿兄,隐藏韶光阁下的存在。”天樱宿着急地补充道,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今天的谈话,不欢而散。”
“小樱花,那位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作为幽冥域三帝姬之一的芳菲帝姬她有自己的骄傲和固执。”诗笑了笑,“幽冥帝国也不都全是好人,通情达理的也只有幽冥帝君和那位幽冥帝国的使臣,众神之巅的奥秘·迟夕阁下那两位。小樱花,别那么在乎她的参与。”“也就是说,诗,乐,易,书,我和清穹唯一的倚仗,是你们了。”天樱宿叹了口气,摇摇头。“那有什么关系呢,小樱花,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我们都会在你们背后,我和乐在之后一般就不会离开小樱花,易之后会一直陪在穷绝身边,哪怕是穷绝离开流雪前往火光族领地。”诗抬手撩起一抹月光,下一秒这抹月光轻轻覆在了她的肩膀,清清凉凉滋润了她干枯的左肩,“我们在这儿。”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穷绝拿起手机将它接通。
“穷绝,泊湮帝君醒了,宿宿现在可以帮忙吗?”努力维持着平稳,皇羽锺在那边呼唤着他们,“幸好峰爻已经将考试结束,我需要你们帮忙。”“我们过来吗?”穷绝一点点摸着她的背,沉着问道。“我需要宿宿的帮忙,化风之术,凭我一个人的力气带不动峰爻,他现在连移动都困难——峰爻!”那边传来隐忍的呻吟,天樱宿心慌地看向身边的爱人,右手瞬息之间便紧紧揪住了他的衣摆:“阿兄!”“宿宿……我需要你的幻境……我恐怕,维持不了,我自己的意志,多久了……”费力地喘息着,是岚峰爻艰难地呼唤他最爱护的妹妹,“我又想你来,又不想你来……泊湮帝君,恐怕已经将矛头,对准你了……”“阿兄!你稍等,我现在就来!”天樱宿凑近了他的手机努力将声音传递过去,“你等等我!”
也没再管那边的声音,天樱宿伸手将爱人的脖颈往下压,同时也踮起脚蹭了蹭——她如愿以偿地蹭到了爱人光洁的额:“清穹清穹我去一趟,你在家里等我们回来!”也没等旁的人反应,她抟起神力便散成了无形无踪的长风。
化作长风前往圣城赶到两位兄长身边其实也没费几呼吸的时间,天樱宿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走廊公共矮椅上的两位青年,皇羽锺揽着双眉紧蹙面色惨白的岚峰爻,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青铜色的光芒流动在他们周身,盘踞着,警戒着。也不顾这样贸然出现是否会引起恐慌,天樱宿自长风中浮现身形,一手揽住倦怠的青年,一手虚虚握住了皇羽锺的手:“阿兄锺阿兄!”“宿宿来了!”皇羽锺松了口气,他凑近了岚峰爻,轻轻蹭了蹭他,“峰爻,宿宿来了。”“宿宿……”轻声呢喃,岚峰爻吃力地抬起头,汗珠滴落,“带我,带我们回家……”
天樱宿坚定地点点头,舒展胳膊将他们一同拥抱,神力涌动:“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