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上)

樱粉的丛云遮住了天蓝的苍穹，金色的日光洒落，在柔软的草地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从前是白鹿、风之马、金毛犬甚至是火光兽这些毛茸茸的天下，不过今日却是情况特殊，生机勃勃的樱花林内蔓延着焦灼与肃穆。

只有低低的絮语，再无平日里的轻松与欢乐。

天樱宿看着情况比方才在教学楼中看起来好了些的兄长，犹豫之下还是帮着皇羽锺一起搀着他的身子，亲手打破了亲自筑起的隔阂。“宿宿……这几日，不是一直不太愿意与我亲近？”许是自己的樱花香实在独特，家人一闻便知。“之前不愿意与阿兄有太多接触也不过是怕泊湮帝君会提前苏醒来打扰阿兄，现在自是不怕了。”她追寻着去看他的神情——岚峰爻也侧过头与她对视着，柳绿的眼眸满是欢喜，他艰难地开口：“我还以为……你不愿意与我亲近了……”“笨蛋阿兄！”她左看看右看看没找到合适下手的地方因而只能在嘴上逞逞功夫，天樱宿瞪了他一眼，随后看向那边神色严肃的姐弟，“诗，既然他已经醒了，那么，我们就摊开说好了。”

“摊开说……”诗走了过来，沉吟了一会儿，“小樱花，泊湮帝君不是好打交道的存在，你不能以常理心去看他。”“而且凭我们黑雾之主对他的了解……”书也罕见地参与了讨论，墨色的鲤鱼在他指尖跳跃，“恐怕你们还得和他比试一场。”“穷绝，陌疏，你们等在外面吧，幻境之内，我们将同小樱花和榕苍一起进入。”易抱着落星枪，看向站在边上沉默不言的两人，“这样小樱花与他对峙也多几分底气。”皇羽锺静默了一会儿，他看向他们，本就交缠的手指更是施了几分力气：“既然如此，那么，峰爻，你们先展开幻境，看看能不能应付。如果能解决，那自是最佳；如果不能，那么，你一定要呼唤我们。弑神不是第一次做，哪怕他是幽冥域的神明。”

岚峰爻望着他凝重的神情，也用力握了握他的手，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你还在这儿……我会尽力回来。羽锺，别担心我。”天樱宿听着两位阿兄的话语，随后看向爱人，眨了眨眼。“阿樱，如果你需要弑神，那么，请你呼唤我。冬假一次我错过了让你一个人难熬了那么久，第二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穷绝就等着她望过来，他鸽血红的眼望着她，“我等你回来。”

神力涌动，天樱宿率先爆发神力，带动了身边略显暗淡的神力爆发——樱粉色和柳绿色交织在一处，光樱相逢与古木苍榕一同展开羽翼。

樱粉色顶天立地的古樱花树与独木成林遮天蔽日的古榕苍榕隔着一弯潭水静静相望，天樱宿则挡在了岚峰爻身前，俯视着波澜渐起的开阔湖面。肩上搭上一只手，同时传来岚峰爻的声音：“宿宿，来我身后。”“小樱花，去榕苍身后。”墨色的鲤鱼挣脱了湖水的束缚跃上半空，书在漆黑的水滴中显出模样。“他在等什么？”珍珠白贝壳蝴蝶翩翩然飞来，乐现出容貌，将天樱宿完完全全挡住。月光洒落在他们身后，星子上下翻飞，诗和易都暂时隐藏自己的身份和实力，静观其变。

“他后来，是不是沉到水渊之下去了？”乐观察了良久，问。“嗯，当时我和清穹春江花月的剑锋所指，便是水渊之下，更精确一些，是那一道瀑布。”天樱宿戳了戳岚峰爻的胳膊，见他侧目看向她便继续道，“就是之前困住阿兄魂魄的那一道瀑布。”后者紧紧牵着她的手，又看向一望无际的湖水：“古木苍榕扩展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按照榕苍所言，古木苍榕原来只有榕树的那一座中心岛？”书的声音响起，墨色的鲤鱼悠悠地摆着尾绕着他们四人慢慢悠悠地游着，如在水中。“我不清楚，但是如果这个幻境最初的主人是泊湮帝君，想来应该是我的神力堪堪达到某一个程度吧。”岚峰爻抬手，陌刀榕苍现形，他柳绿的眼眸凝望着着那水面，“我想，我看到他了。”

水流自发地旋转，墨鲤匆匆破水而来，绕着书伸出的指尖，似乎是在说着什么——天樱宿看得稀奇，伸手戳了戳身前人的臂膀：“墨鲤在说什么？”乐偏头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汇报水流而已，阿姊，我们陪着小樱花一同去见见泊湮帝君，如何？”“你这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书不悦地看向这个三弟，“泊湮帝君如此着急想要芳菲帝姬的下落，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泊湮帝君和芳菲帝姬的神力基本作用相同，大概不是神力之源的所求。”乐思索了一会儿，随后看向愈发明显的漩涡，“无所求，就说明不会有性命的危险。榕苍，泊湮帝君苏醒要与你争夺你的躯体，无非是为了寻找芳菲帝姬。”“可是据我们所知，芳菲帝姬与泊湮帝君关系并不好，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找到一个与自己不对付的人？”易不解地问道。“恐怕是两边信息不对称，谁知道呢，他们各说各的。”冷哼一声，诗的声音响起，“易，他们的话，都不可信。”

天樱宿扭头看向岚峰爻，手腕一直被紧紧握着，不容拒绝地禁锢着她：“阿兄，你觉得呢？”“我同你一起去。”岚峰爻静默了一会儿，握着她的手腕，“书，乐，我们一同去吧。”

可就在此时，苍翠破水而出，千层浪花汹涌地拍向岸边，轰鸣声回荡在这片辽阔的天地。警觉望去，天樱宿看着那一星苍翠绽放勾勒出他的身形——榕渚看向他们，漆黑的眼望着他们。

或者说，穿越人群，望着她。

“你像她，却又不是。”温和的声音响起，那边青色衣衫层层叠叠地将他包裹，单薄的身形却难掩，榕渚看着他们。

或者说，是她。

“泊湮帝君……阿兄，我想，他对我，没有恶意。”她戳了戳他的掌心，认真道，“我曾在梦里与他会过面，神灵坟墓。”“你与我以梦境相见时候。”肯定语气，岚峰爻抬眸望向那边的男子，思忖着、沉吟着，“我与你同去。”

苍翠的光芒铺展成前路，岚峰爻挽着她的胳膊，一步一步，溅起细碎的光晕。樱花盛放，天樱宿毫无犹豫地动用神力舒展了樱花枝：“泊湮帝君，有幸相见。”岚峰爻冷淡地望着他，并未开口。

榕渚抬手，宽袍大袖跌落至手肘，露出里面裸露的苍白肌肤：“免礼。我见过你，你曾闯入过我的陵墓。”“我前些日子碰到过芳菲帝姬的半身，她在第二次濒死之时将自己的魂魄粉碎，它们坠入轮回，化作许多。”避而不应，天樱宿向他行礼，“那半身酷爱自由，饶是我也难以将她唤回。”憔悴的笑容，榕渚摇摇头：“我想，她应当还是恨着我。没有人会知道‘如果’所代表的命运，她不知，我亦贸然又无可回旋，我不恨她。”“恐怕，帝姬的半身对于帝君的感情，可不只是‘恨’那么简单。”天樱宿默了默，她看向他，“帝君可要听听帝姬的意思？”

“我那个骄纵又倔强的妹妹总喜欢把事情做到极致，不论是爱是恨，恐怕是恨不得，得我，杀之而后快吧？”他抬手，飞出一抹苍翠，“如果有朝一日，你遇见她，告诉她，我的命就在这儿，她若是愿意，随时都可以来取。”另一抹苍翠挡在前者的必经之路——岚峰爻横刀并将妹妹挡在了身后：“你不打算自己前去寻找吗？”“这一抹神力当做我的报酬，榕苍，我那个妹妹，可没你的妹妹那么善解人意。”榕渚也不恼，只是望着他，“作为兄长，你很幸运。”“我自然知晓。”他看向这一抹近在咫尺徘徊不去的神力，仔细探测了一遍才谨慎地放行。

“还有，这个。”一团苍翠飞来，榕渚思索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但愿那半身并不嗜酒，毕竟我现在的实力酿不了多少青梅酒，芳菲贪醉，你少给她些。”“帝君既然知道帝姬贪醉，为什么不去了解帝姬贪醉的缘由？”天樱宿凝眉，她接过那一坛酒，看向他。“我不屑于言说我的考量，她理不理解，我不在乎，我只要她按照我的意愿。”榕渚望着自己手中的权杖，“作为幽冥域国的开国帝君，我可没那么多心思去管旁人的想法。”

天樱宿看向岚峰爻，他无奈地摇摇头。苍翠替樱粉将那重重的石坛接过，他看向对面，毫不客气：“泊湮帝君，你现在有时间了。”榕渚看向他，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什么意思？”“你现在不过一抹幽魂，什么事都做不了，不如借此机会好好了解了解为什么自己的妹妹会那么恨自己。”岚峰爻嗤笑一声，将天樱宿又往身后拉了拉，他毫无畏惧地看向对面，话语都棱角分明，“不言明，你一样是在自我感动，没有人会领你的情。”话音刚落胳膊就被扯了扯，与之一同而来的是妹妹的劝说：

“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