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第一排,天樱宿一边听着上面的对话,一边观察着另一边窃窃私语的父母,随后,她无措地回眸望向一路跟随而来的爱人。“阿樱,这是权力交接必然要经过的过程……阿樱为什么这么难过?”穷绝揽着她在最边上坐下,将她搂入怀中好生安抚。
将方才樨辙远的意思告诉了爱人,随后,她望着他,呢喃道:“不知道阿兄会不会猜到,会不会把话说破……”“不会,峰爻哪怕反应过来,也应该在休养之后,至于羽锺,他不会。”穷绝斩钉截铁地回答她,“阿樱也可以当做不知道。”“当做不知道吗?”茫然地问他,她失魂落魄。“当做不知道,说起来这充其量不过是师父的猜测,如何做的了数?”轻笑一声,穷绝摇摇头,看向高台上一时间都没有动手的双方,“看来前面二十五招,师母也耗费了许多神力。”天樱宿靠着他坚实有力的胳膊,再次展开了神力场:“清穹,你与我一起看,好不好?”“嗯,我在你身边。”将怀抱收拢,穷绝将下颚轻轻抵着她的发旋,“不怕。”
皇羽锺挡在岚峰爻身前,青铜钟的轮廓隐约浮现,他看着对面的人,目光死寂如百年里孑然一身。对面樨辙远与苍穹瑜并肩而立,那柄长剑的光芒依旧闪耀。
“第二十五回合,冲破神力压制。”苍穹瑜将长剑放入刀鞘,抬起下巴端的是不屑一顾,“前面那么多回合一直都没能冲破压制,再如此进行下去,会对神力之源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这一回合,神力压制才是你们真正的对手。”皇羽锺望着那边似居高临下又似高抬贵手的女子,目光里满是陌生。“羽锺……用你的神阵,神力牵引——你我再一次试试看神力共鸣。”岚峰爻的声音适时响起,将他快要压抑不住的怨愤悉数浇灭:“好。”
青铜的光芒流转,皇羽锺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抬手绘制神阵。
“这个神阵……”子夜玦的声音响起,“我竟然不清楚。”“最初让他们两个亲近不过是为了之后荒川东秦两位少府主能够依旧并肩而行,没想到连军场都要绑定在一起。”苍穹瑜抱着胳膊看着皇羽锺绘制着繁复的阵法,不由不满。“你在不满什么?”这是浮影的声音,“在不满陌疏还是不满榕苍和陌疏的关系?”“自然是后者了。”苍穹瑜冷哼一声,“不论是哪一种关系,不都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吗?”“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瑾瑜,我们去考察过,他们是适合的。”樨辙远终于是忍不住发了话,“孩子们很好,为什么不能让他们自己去决定?”“不见得这条路比他们原来的路好。”苍穹瑜望着对面,目光冷淡,“远不必劝我什么,我没打算回头。”“你们都教导他们,作为少府主,不能安于现状,为了他们想要的反抗你们,应该说这本才是符合逻辑的。”樨辙远侧目看向那边的夫妻,“贵族的父母也不能免俗。”“自然不能了。”子夜玦摇了摇头,声音浅淡,“在贵族之中,个人不是个人。瑾瑜做的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脱离荒川。漠杨,瑾瑜身上,有贵族的烙印,哪怕她再不愿意,也摆脱不了。”
威严的青铜钟声敲响,青铜色的神力缓缓旋转,烟尘逸散。羽翼霍然展开,皇羽锺不再去理会长辈们的话语,他一手托着阵法,羽翼扇动:“陌疏·呼唤!”恍惚间,有缱绻的长鸣自高天传来。金色衣袍的公子抬手,一星青翠在他掌心明灭,随后,便是平稳的钟声。“疼么?”他侧过脸,看向趴在他肩头沉默无声的爱人。“羽锺继续就是……神力消耗过大,这也会消耗你的神力。”微微睁开了眼,岚峰爻看着他,笑了笑,“不必担心我。”
他开口,良久,却一字无出,只是低下了头。“别听他们的。”爱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做父母的看不得子女比他们更幸福,羽锺,别听他们的。”“你也听到了。”他试探着,勾住了他的手,然后紧紧握住。“我只是很累,没有睡过去。”岚峰爻颇不满意地睁开眼望向他,“羽锺,别束手束脚。”“嗯。”皇羽锺笑了笑,随后回过头,盛放了神力。青铜钟逐渐浮现了踪迹,随后,在一瞬间,生机勃勃的榕木抽枝发芽,枝叶舒展,气根悬挂。所有在同一刹显露踪迹的银色锁链在瞬间崩裂,化作烟尘。
烟尘入水,澄澈明净,郁郁葱葱,遮天蔽日。
苍翠而虚幻的羽翼在瞬间展开,岚峰爻站在皇羽锺身后,苍翠的神力与青铜色神力相互交织着一同构成了更为纯净浓郁的神力场。陌刀出鞘,岚峰爻向前走了三步,将人挡在身后,刀锋前指。
方才压迫得有些难熬的束缚在瞬间消散,天樱宿急急忙忙将方才汹涌一瞬的神力场压了下去,随后又往爱人怀中缩了缩:“他们都在,家事不能说,除非他们看开了决定坦白。”“未必,毕竟扶桑和泗霂两支都只派了桥梁成员出席,主要还是夜阑一支麻烦一点。”穷绝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员,随后低下脑袋与她蹭了蹭,“没什么关系,毕竟连流深殿都已经发觉了不对劲。”“好像被阿兄发现了……我方才没控制好神力场。”她有些胆怯地抬头,试探地张望着,毫无预兆地就撞入那边柳绿色的春日。匆忙错开视线,她又缩回了爱人怀中。
“飔樱对于神力的控制可不差,瑾瑜将军,看来您对于神力压制也并不十分熟练。”挑衅一般,刀锋一转,随后清脆的金属声音响起,另一边长剑现形,与刀身磕碰——陌刀长剑形成交叉,皇羽锺也做好了迎敌的准备:“瑾瑜将军,漠杨将军,请赐教。”“方才单人作战,主要是考核榕苍对于进攻、防守、追踪、隐匿以及治愈这五个方面的能力,现在开始,为主将副将的合作战,主要考验你二人的合作能力。”苍穹瑜抽剑出鞘,剑锋直指他们,“让我们看看,昔年作为少府主培养却偏离了预设命运的两位将军,是徒有其表,还是名副其实!”
银色的长风先出手,八方龙卷在她抬手扬剑之时便向他们冲去;胡杨木的落叶纷纷而起,混杂在龙卷之中。青铜钟现形,皇羽锺撑开守护,光晕交错纵横。爆炸声不绝于耳,沉重的嗡鸣需细听才可辨认,高台之上已无可辨认行踪轮廓。
天樱宿与穷绝相视一眼,她舒展神力:“只能勉强各位通过飔樱的神力地图来观战了。”长风席卷,横剖面横放,将他们的攻击以及站位都展示,她起身,衣袂飘飘,樱花飘零:“相逢·长太息!”浅淡的樱粉色帷幕升起,将那些狂躁的风之力以及凌乱爆炸带起的气浪阻隔。
“你们怎么坐得那么远?”芜斐不满地来到第二排,伸手穿过椅背缝隙揪了揪她的衣袖,“我以为你不想跟我们说话!”“在想什么?只是,那是我阿娘阿爹以及两位阿兄,我想好好看看。”她摇摇头,随后抬手摸了摸伏在她膝头的少年,“彻沐也在。”“荒川前任府主与府主夫人都在,在府主大人身边坐着,我们方才在另一边的中间位置坐着。”皇羽祈拉着皇羽挚也来到了第二排,他们后面,“这边都是知情人,我怎么感觉瑾瑜将军出手相当不客气?”“感谢溟河哥哥把深阿兄和溟伽兄稳住了。”语雁喃双手合十朝那边冷峻疏离的青年点了点头,随后迅速坐下,“讲讲?”“虽然不至于反悔,但是他们在隐晦地向峰爻和羽锺施压,表达自己的不满,对事,不对人。”穷绝摇了摇头,声音冷漠,“阿樱被夹在中间,两头为难。”“阿姊确实是不来的为妙。”砜彻沐坐在了她的另一边,望着高台之上影影绰绰的人影,“这一场,都是家人。”“是啊,都是家人,谁胜谁负,我都高兴不起来。但是如果,如果阿兄和锺阿兄一同成功拿下这一次比试能够让长辈们减少这种暗戳戳的不满和阴阳怪气,我会更希望他们赢得胜利。明明已经放手,明明锺阿兄已经付出代价,凭什么还要继续让两位阿兄知道他们的不满?再用道德绑架吗?”语气不满,甚至有些恼怒,天樱宿望着高台之上被瞬间震散的龙卷,“阿兄比我更不满。”
他们已通过抬头望去,弩箭连发五支,三支高悬于天,两支则穿过阵法,化作漫天箭雨。皇羽锺与岚峰爻并肩而立,居高临下望着下面撑起守护的樨辙远。
“想要偷袭的话……得将我们拆开。”甚至都没有回头,皇羽锺轻笑一声,“瑾瑜将军,您的偷袭,太拙劣了。”震怒的钟声,连他们都不由胆颤,惶恐作余韵,何况是一钟之隔的苍穹瑜。长剑撞去,又一声长鸣,震动传导,那柄通体锃亮的长剑再度脱手——皇羽锺收剑回鞘,神色冷淡地看着被击退到高台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的女子:“我不明白您,也觉得没有必要明白您。我们都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做不了设身处地,也辨不得谁对谁错。所以,也许在您看来我们都有些不知轻重,但是在我们看来,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羽锺。我们之后,回双筑吗?比起瑜霞,还是双筑,你更自在些。”岚峰爻一边维持着神力场的威慑,一边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宿宿他们要前往极北冰川,你以为今日比试之后,你能够很快恢复?结束之后再说吧。”皇羽锺也维持着威慑,警惕着反扑,做了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