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终还是没有让那些看着吓人的血迹过夜,在将衣物晾在阳台并收拾好自己之后,太阳已经落下山去了。尨就趴在她腿上,丝毫不嫌弃地拱着她的手,舔弄着她的掌心。毛茸茸的焦黄色尾巴就缠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小腿,摇曳着她的裤摆。“尨尨,不觉得我这边气味很不好闻吗?”天樱宿摸着他的脑袋,看着桌上新换的一束蓝色月季,带着些茫然的笑意,“清穹好像还是喜欢这抹淡雅的蓝,我记得之前那束被带到瑜霞,在我们出门的时候就枯萎了。”
穷绝推门进来就见爱人坐在椅子上。火光流窜,他迈着优雅的步子来到爱人身边,慢慢趴下了身子,轻轻蹭了蹭她的胳膊。“怎么了?”她低下头,吻了吻他硕大的脑袋。“我来陪阿樱……我能化形,就说明身体上的伤已经不影响我了。阿樱若是身体好,我们之后就一起去看比试。”穷绝轻轻地蹭着她的胳膊,呢喃着,“若是身体不好,我们就窝在双筑,哪儿都不去。有尨陪着,我再把蜷儿叫出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好好地。”他顿了顿,天樱宿垂眸看去——
他慢慢阖上了鸽血红的眼眸,太息似的,却又笑着:“好温馨安逸的日子……想想就开心。”她望着他,一下一下轻轻摸着尨的脊背:“那清穹还要承担起我们的一日三餐呢。”“早餐午餐我来解决,晚餐把峰爻羽锺捞回来做饭,顺便听听那边家族比试的结果。我倒要看看那几个家族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觊觎拥有排位第一排位第三两位将军的军场直隶的位置。”穷绝轻哼一声,然后睁开眼望着她,“阿樱,我们的糖还没买呢。”“糖啊……不急。”她摇摇头,随后玩笑似的开口,“清穹,要听听我这样做的缘由吗?”
“阿樱愿意讲自然是最好。”他抬起头望着她,“太痛太狼狈,换做是我我会意思一下然后直接认输。”
“自上午一战,我就知道他的目的应该在我。个人战,这关系到我飔樱将军的声誉,也关系到军场排位的权威。清穹,军场排位前六的少将军里,阿兄深阿兄是荒川夜阑两府前任少府主,流泷殿是夜阑现任少府主,而衷霖姐姐和语鲸鸣则是现任泗霂南溟的府主,只有我,什么都不是。而他,同为四大世家的府主,却被排除在外——他必然对我心生不满。如果他这一次能够将我打败,就能够证明军场排位赛运气成分太大,对于许多少将军而言并不公平,而我也没有资格坐在这只位置上——这份质疑会在泗霂府主或夜阑府主或南溟府主将他击败之后扩大,危及我们的声誉。我现在就希望对这个排位关心民众能够知晓这一年之中我的变化,尤其是我的左手不再支持我双弯刀的近战这一不利因素。”她摸着他的毛毛,娓娓道来,“还有就是,生理期这一因素。我上午时就发现它已经到来,所以出门前,我换了黑裤子,也垫了卫生棉,但是很遗憾,或者说,也算遂我心愿,我的神力没能将这一处巨大伤痕治愈,一是为我的主动止战开脱,二也是为了,让大众知晓女性生理期的难熬。”
“连军场的少将军也会因为生理期的存在而大大影响了发挥,有何况是普通女性。”穷绝抬起脑袋蹭了蹭她的鼻尖,他望着她,“阿樱,哪怕是这样,也依旧心有不甘吧。”“我现在并没有心有不甘,我只是觉得很恐怖。”天樱宿望着他,叹了口气,“他神力恢复的速度太快,而且一次比一次强,他的速度可以比我发动攻击更快——清穹,你与我对战过也与我合作过,你知道我的隼击和霓裳威力有多少——可他在这两击之后居然毫发无伤,甚至还有能力召唤家族伴生兽狮群来威胁我和拂槿!这是何等可怕的实力!去年排位赛如果他有这实力,怎么可能不是深阿兄的对手?”她望着他的神情又忧又惊:“这么强的实力,又是我们政治改革的绊脚石,我真的很难不去想如何将他解决。”穷绝点点头,他的爪子搭在她的膝盖上:“阿樱的担忧不无道理……我想他们应该很快就就会有空了,去与他们两位聊聊。尨,我去帮你准备晚饭,阿樱,我待会儿背你下楼,诗传信给我说他们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
将自己的担忧和考量都告诉两位阿兄,天樱宿低下了脑袋:“你们要责备就责备吧,我做好准备了。”
“宿宿为什么觉得我们要责备你?觉得你不知轻重?觉得你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岚峰爻夹了一筷子肉,摇摇头,“宿宿有自己的考量,你我同级,我只能表示我的不满,却不能说你做的不对。我的身体几乎恢复完全,明日之战影响并不大;羽锺当时的伤也几本上恢复完全,可以出战;穷绝我看他能化作原身,那应该影响并不大,也就是说,宿宿,我们都能出战,你不上也没关系。而且就我们现在的局势来看,各胜一场,至于扶桑负一场,还是因为身体原因,这无损于我们的名誉,反而为我们更添一份光彩——”“桥梁的姑娘们都看见了那摊血迹。姑娘们心照不宣,我和峰爻一同将它抹去,所以你这几日对吃香菇木耳红枣。”皇羽锺说着将凉拌木耳往她那儿推了些,“没放辣,味道不错,你多吃些。”“她们……都理解?”天樱宿点点头,夹了一朵肥厚的放在碗里。“当然理解了,何况是那么多……我当时也着急回来见你,是峰爻劝下的我。”皇羽锺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脑袋,“雁喃和月辉当即就问我什么时候能来拜访你,芜斐则更狠,当着我们的面给了燎邺殿一个耳光,然后扬长而去——我想起你中午和我们说的,我认为这一耳光,不只是为了宿宿,也是为了西胤府主。”“下午西胤府主没出面,涧瓴公子也没有出席,说是在照顾霓虹的伤。”岚峰爻看了看餐桌上六盘菜的布局,调了调位置,继续道,“芜斐还让我带一句谢谢,你后来还是给西胤府主买了药并且送过去了?”“我委托给清穹了。”她点点头,拣了一块带有软骨的排骨,“我不放心,清穹也觉得自己下手重了,我们一合计,就各自表明了歉意。”
“之后这几局,宿宿,为了避免你预设的那个情况出现,所幸扶桑与军场直隶的第三场在后日上午,扶桑这个模样,西胤府主和西胤公子应该都不会出面,他们兄妹必然上场,我们会在那时候让他暂时不能上场,以及,对你的大放厥词,我们都会找回来。”皇羽锺沉了声音,他青铜的眼望向另一侧的岚峰爻,“峰爻以为呢?”“那是自然,在我不在的时候欺负宿宿,这种事也就他做得出来。而且宿宿说的异常的神力恢复与神力强度……我倒是想会会他。”岚峰爻依旧是那般胸有成竹又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柳绿色的眼眸微微眯起,“荒川那一场,彻沐会拿出真本事,我要动用幻境,羽锺,你我合作,不留情面。随后与扶桑的那一场,我们一同将矛头对准芜燎邺,我倒要看看,他有几分本事。”“我知道了。”皇羽锺点点头,然后又看向正在忙默默扒饭的妹妹,“我问了母亲怎么不在你抬手示意时就介入,她说她一直没看到你的动作,同时也没有发觉你已经停了神力场,然后根据我在台下的感受,我觉得母亲没有骗你。父亲则感觉他对于时间的知觉被干扰,他以为没有什么意外却没想到宿宿已经被逼迫到这个地步——我并不认为凭借他一个人的火焰可以做到这种地步,而且你说拂槿也感受异常,说不定云神的耳目就在我们身边,想借这次机会来探探祭品的虚实。”
“泗霂一支的两位姑娘打算登门拜访,芜斐说等霓虹的伤好一些之后她会与你和穷绝通信,未必是登门。”正在收拾餐盘的青年忽然来了声音。就坐在餐桌旁边的姑娘抬头听去,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我想,芜斐一定也很失望吧,自己敬重爱戴的兄长,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一个模样。”“芜燎邺的变异早就有迹可循,或者说扶桑的无情冷漠也早就露出马脚。宿宿,不是每一位府主都会那么在乎家人,也不是每一位贵族成员,都会如我们军场直隶一般将情意看得如此之重。”岚峰爻摸摸她的脑袋,舒了一口气,带着几分笑意轻快道,“总算是又摸到宿宿毛茸茸的脑袋了。”天樱宿望了他一眼,刚刚想开口却见到他手腕内侧依旧鲜明的疤痕,便别过视线,任他乱摸了。
“宿宿,我不会这样。如果哪一日,你觉得我也成了这样,你有权力,将我取而代之。”
“这是我给你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