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回到双筑之后,她就拉着爱人一同来到了相对高温的三楼,当着他的面取出了其中的一份文书,并取出了自己的布局本——一本樱花封面的小册子,翻开了空白一页。
“西胤府主:与芜燎邺断开关系,并重新获得作为府主在西胤的地位。”穷绝望着她慢慢地写着笔锋犀利的字迹,轻声念出,“阿樱,西胤府主,有求于你?”“也算是我不够狠心,或者说,我舍不得。”天樱宿望着那份文书,叹了口气,“她有政治主张,不应该被所谓的爱人束缚住。”“仅仅是出于这种考虑吗?”穷绝歪过脑袋,问。“让薄情寡义者,付出他应付出的代价,我不知道方才那一战芜燎邺有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但是我想,芜斐应该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兄长是个什么模样的人。我要他,众叛亲离。”天樱宿抬眸看向书房穹顶的藻井,沉默了一会儿,“不论是芜斐,还是霓虹,她们都不该困囿在与另一个人的关系的牢笼之中,并为此折断了羽翼,一辈子匍匐在尘埃之中,碌碌无为。”
穷绝轻轻蹭了蹭她的鬓发,将她拢入怀中:“但是众叛亲离,阿樱,你真的觉得这样的代价可以刺痛他吗?”“我不知道,但是,这是我现在能做的惩罚了。”天樱宿看着雕龙画凤的三层藻井,“也许之后,我还有其他的惩罚方式,但是现在,没有了。”“阿樱,幸好你选择了前往西胤府主她们的宿舍。”穷绝低下头蹭了蹭她的脑袋,“他的话,确实难听,不仅说军场直隶不堪一击,还说荒川血脉不足为惧。羽锺和峰爻都被激怒,但是被师父一手一个牵住了。所以明日那一战,应当会相当精彩。而且,羽锺和我说,荒川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对应方法,只要不再泗霂和扶桑之上再出意外,应当能够拿下那两府的比试。结束之后,荒川府主还跑过来找羽锺,委屈又难过。”
“他亲自和芜燎邺硬碰硬了?”一边看看着自己的本子上的记录盘算着自己的任务,天樱宿头也没抬,问。“没,是朝云献和皇羽挚,他和皇羽祈准备下午与峰爻和羽锺。”穷绝静默了一会儿,“他还询问了峰爻明日对于扶桑的处置,峰爻说明日,他会让自大的扶桑付出难以承受之代价。”“阿兄可是睚眦必报,何况还扯上了军场直隶和荒川两大家族,他只是看淡了许多,并非不在乎这些。”天樱宿笑了笑,抬眸看向他,“如果今日明日两战顺利,那么我们就结束了与荒川和扶桑的比试,军场直隶已经拿有两胜。上午夜阑和泗霂谁胜了?”“夜阑胜了,夜阑已经打败了泗霂,拿下了第一场家族比试的胜利。”穷绝点点头,笑了笑,“我们一共只有十场胜利,夜阑一场,领先一分。不过下午,军场直隶和荒川的比试结果就应该出来了。”
“宿宿——穷绝——你们去哪儿了?”
“开饭了——”
相爱的人相视一眼,穷绝伸了个懒腰化作原身用尾巴卷起爱人放到了自己背上,然后慢慢悠悠地向下走去:“阿樱,我们晚饭吃什么?”“那就要看阿兄锺阿兄下午比试完的情况了,我有点想吃拌饭诶,婆娑和我说,那边有一家很好吃的拌饭开张了,价格清明,口味极佳。”天樱宿两只手臂一同圈住了他的脖颈,亲昵地趴在他的背上,“清穹背着我,就要一辈子只背我了。”“嗯,只能背阿樱一人。”穷绝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他就一阶一阶地往下走着,穿过客厅,来到走廊,直至餐厅。
“又化作原身了?”厨房里哐当的水声也没能阻止岚峰爻发问。“嗯,想背着阿樱,仅此而已。”穷绝将爱人放到安稳地放到座位上,“峰爻,下午那一场,你和羽锺,有信心吗?”“彻沐毕竟是风与风沙两系神力,皇羽祈辅助他;我是风与榕木两系神力,辅以羽锺的神力——纯实力来看,我和羽锺应当有绝对优势,宿宿和穷绝不必担心。”收拾完了炒锅,岚峰爻拿过纸巾将手擦净,坐下身,“来吃午饭,宿宿今日可还疼得厉害?”“不是很厉害,因为今天血量不少。”她托着脑袋,樱粉的眼眸望着那边的人,“阿兄,就你所见,燎邺殿是贤淑良人吗?”
岚峰爻摇摇头,皇羽锺只是静默地吃着自己的午饭。化作他们模样的穷绝也只是默默地扒着饭。天樱宿垂下眼眸:“也是,我们毕竟还是太远了,家族的事还要他们家族内部来协商。”
家族,家族,家族将凌驾于一切之上吗?
“那我们也是两个家族,对吗?哪怕当年的事都已经过去,在我们手上,也不可能再复原了,对吗?”砜彻沐望着对面并肩而立的两位青年,有些迫切地问。“对,军场直隶与荒川,已经是两个家族了。至于所谓的血脉独立、家族独立,军场直隶会进行家族重组,不必你们四大家族置喙。”岚峰爻笃定地点点头,然后抽出来陌刀榕苍,刀锋向外,他神采飞扬,“这一场家族比试,将是我军场直隶的开族之战。”皇羽锺默默地望着他,眼神里满是爱慕与仰慕。
砜彻沐沉默了,他看向皇羽祈。她摇摇头,握住了他的手:“彻沐,现在你是荒川府主,我是东秦的少府主,你的羽翼除了我,还有无涯府主朝云献。我们能够自成一家,并屹立于五大世家之林,你又何必执着于另一种可能?”砜彻沐看着她,随后又不舍地看向那边的两位青年。“还是说你害怕自己这个掌舵人,不合格?”皇羽祈挑衅地笑了笑,“你自出生就背负起了这份责任,自幼以少府主要求进行培养,现在,又有我们为府主少府主协助,你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他垂下眼眸,随后轻轻笑了笑:“我明白了。”铁扇边缘亮起银色光芒,他凝聚神力,直指对面的两位青年。
“那么,就来一场家族与家族之间的比试,那些恩怨是非,都让它化作旧迹,被历史掩盖。”狂风呼啸,砜彻沐率先爆发神力,沙尘暴肆意卷起。皇羽祈信手绘制阵法,水晶的颜色流淌、凝固,随后晶莹剔透的光潮流转着,扩大了沙尘暴的威力与程度。岚峰爻望着铺天盖地的沙尘暴,轻蔑地笑了笑,随后拂袖,爆发神力,苍翠的神力掀起了狂风巨浪,在空中四散的榕木叶次第爆破——气流被爆破,沙尘暴在中途溃散做散沙。淅淅沥沥的沙尘自高空坠落,岚峰爻拂袖,青翠撑起屏障将他们两人一同笼罩:“荒川府主,连上东秦少府主的府主,你也只有那么一点威力吗?”砜彻沐愣怔地望着他,喃喃:“我的沙尘暴,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被你破坏?”“你以为我的神力爆破,只有我的神力吗?我和羽锺的神力契合度已经比百年之前提高了许多,我们对于彼此的协助与增益,早就不是你们能够相比的了!”没有回头看他,岚峰爻轻哼一声,刀锋光芒凛冽。皇羽锺微微偏首看向自己的爱人,轻轻笑了笑:“峰爻,你怎么和小孩子一样?”岚峰爻握住他的手腕,笑意一闪而过,手上丝毫不卸力地将爱人拉到自己身后,轻声,“这是我们独有的共同经历!”
山海青鸟清脆缱绻的长鸣声自高天传来,皇羽锺拍了拍他的肩膀:“峰爻,化出风之华座,剩下的,我来。”岚峰爻望着他含笑的眼眸,点点头,拂袖间坐下在了自己的华座之上:“羽锺,按照你的方式来,我会在后面看着你。”被唤到名字的青年点点头,然后扬手化出了自己的朝歌。
青翠在高天之上盘旋,皇羽锺爆发神力,青铜的龙蛇在在瞬间暴起弥漫的沙尘暴中自由地摆尾、穿梭,他们只能看见却不能触摸。
“这怎么和逗弄猫猫狗狗一样?”穷绝蹙起眉。“锺阿兄的神力爆破和神力进攻还是弱了些,相较于阿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还是他们确实相爱——两位阿兄互唤姓名带着相爱的缱绻,不管是家里还是人前。”天樱宿侧过身去与爱人耳语,眼神还瞧着那边安坐与飘逸的相爱的人,摇摇头,“真是没想过被人发现一二和一些端倪吗?”“看峰爻的样子估计也没想着再避嫌或者是隐瞒,就像阿樱和我一样,初入军场就没想着避嫌,我们就该绑在一处,想起一个,有且唯一的联想便是另一个人。”穷绝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趴在她右肩头,拨弄着她难得散下来的发丝,“阿樱以为呢?”“如果不变心,我想,我会愿意。”她望着高台之上在风沙之中自如穿梭的青铜光芒依旧后面安坐的苍翠衣冠,“如果我们都不会变心。”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哪有什么永恒,连沧海与桑田都能易变,遑论是真心?
清穹,这一切都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