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没那么严重。”岚峰爻笑了笑,随后又似想起什么,“在感情这方面,流深,你确实迟钝得可以。你可以猜猜看,我们是什么时候,剖白心意的。”皇羽锺闻言也轻轻笑了笑,然后将肩头的小青鸟捧在了掌心,递给坐在边上的妹妹,“宿宿,摸摸他。”天樱宿瞥了一眼那边还在冥思苦想的人,偷偷地笑了笑,然后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深阿兄,给你一个提示,那一日我和清穹和你见过面。”也不去管那边青年的诧异模样,她伸手接过毛茸茸的青色团子,青鸟的爪子不算太锋利,尤其是化作这么小小的一颗,“锺阿兄,这是,山海青鸟的那只青鸟吗?”
“不是,毕竟凌风白鹿的白鹿也不是扶晞。”皇羽锺说着,揉了揉凑过来的幼嫩鹿角,“冬假里还在说你们兄妹一人一只白鹿,宿宿还有踏云,家里本来还挺空旷,这么一看倒也不觉得大。”“羽锺现在也加入了豢养的队伍。”穷绝看着那只青鸟蹦蹦跳跳的,衔着的树枝也跟着一跳一跳,“他衔着的是什么?”“红豆,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的红豆。那是他的伴生,就像拂槿鹿角上开着的樱花。”皇羽锺看着他忽然抬起一条腿去啄自己的尾羽,柔柔笑着,“青鸟很喜欢宿宿,只有在我这儿他会这么做。我还没给他取名字,宿宿,你帮忙取一个吧。”“我来啊?”她愣了愣,“这不是应该锺阿兄来取吗?”“取名,我实在不擅长,宿宿给踏云和连蜷的名取得都好听。”皇羽锺凑近了她轻声道,在“连蜷”二字之后他又镇定地恢复了正常距离,“如何?”
“南国。”思索了一会儿,天樱宿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问,“这个名字好不好?”青鸟眨了眨晶莹的黑色眼眸,回过头去看自己清秀的主人,啼了一声。“他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备选。”皇羽锺戳了戳他的翅膀,看着他匆忙展开来维持自己的平衡,“还挺挑?”“我不太确定,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天樱宿犹豫了一会儿,瞥了一眼皇羽锺鼓励的神情,“西南风。”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穷绝替她解释,“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皇羽锺低下头,他忽然回眸看向那边笑意盈盈等流深反应的爱人:“峰爻,别管流深殿了,青鸟的名字,取什么比较好?”“羽锺觉得好听就好了,不要给自己设那么多限定。”岚峰爻顺着他的方向看向自己的家人,看着那只小青鸟在妹妹掌心蹦蹦跳跳的,长长的尾羽一点一点地碰着她的掌心纹理,“他喜欢宿宿?”“宿宿受全家毛茸茸们的喜爱。”皇羽锺看着叽叽喳喳的小青鸟,“知道了知道了,喜欢‘南国’?”他拍着翅膀飞到肩头,点点头,然后用自己姜黄色的喙碰了碰他的指尖。“那就叫‘南国’?”皇羽锺看他振翅高飞,然后化作了寻常模样,衔着红豆飞了下来,停在他伸出的掌心,长长的尾羽一点一点,一线一线俱是朦胧娇柔。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天樱宿望着他落在皇羽锺的指尖上,将红豆递给他,然后摇摇摆摆地走了几个来回,又在青色的光芒中化作了一个小团子,安安稳稳地蹲下了身,闭目养神。
“羽锺也可以凝结出自己的神兽,家里第一个凝结成的还是宿宿呢。”岚峰爻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羽毛,就见他不满地转过身,长长的脖颈曲成一个优雅的弧度。“看来我的神力也有长进,从前还没有过这种情况。”皇羽锺摸着他的羽毛,看着他享受地抖了抖身子,“从今往后,你就叫南国。”
“还没想出来呢?”岚峰爻回过首就看见那边的青年依旧愁眉苦脸,摇摇头,“是冰耀族长和冰耀夫人意外造访的那日,我派了宿宿和穷绝跟你一起去会的面,你忘了?”“当时深阿兄还问我呢,说两位阿兄在说什么,好正式。”天樱宿舒服地窝在爱人怀中,闻言便轻笑一声,“深阿兄想问什么?现在正主都在。”
“你们……什么时候明白自己对彼此的心意的?”流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明白心意?很早,溟河知道,他还劝过我。”皇羽锺看着他呆愣的眼神,不由轻笑一声,“看来溟河替我瞒得也很好。”“河也早就知晓?”流深诧异地回头,看着身后人沉稳地点头,“那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严格意义上来说,流岚殿也不知道,流泷殿倒是知道,四府会议,他和我都在。”溟河摇摇头,随后看向岚峰爻,“是我劝的羽锺,但是我一开始并不认可你们,我不确定峰爻殿你的心意。但是当时的羽锺实在痛苦,所以我和他说——”
在最初离别的年岁,北固府高居于天的观星塔,百尺之上,漫天星辰也触手可及。一个盘腿,一个抱膝,他们并肩坐着,望着天上星辰。
“如果真的非他不可,如果还有下一次相见,就去握住他的手吧。”
“他会厌恶我吗,这不是一份寻常的感情?”
“我不知道,但是羽锺,你不可能让自己一直那么难过。”
“杳无音信,无处相寻。这份不可名状的爱恋,就让他在我心里沉寂下去吧。”
“那若是,有朝一日,他们回来了呢?”
“有朝一日的事,就有朝一日再说吧。”
“你之前说你的记忆有缺,现在可有好些?”
“依旧记不全,记不清。你说,他们可知道祭坛修炼的副作用?”
“府主大人和夫人不像是知情的模样,羽锺,他们是爱护你的。”
“怎么记得那么清楚?”皇羽锺忽然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离开东秦府前往其他府邸,一住就是七日。”“我也是第一次,羽锺。”溟河微微笑了,“北固府的星空,总算听到了旁人的思念,那些年恐怕是被我的念叨叨得耳朵都起茧了。”“后来,在峰爻还有流深殿回来的那个晚上,我和溟河也会过一次面,在宿宿还在和峰爻磨合的时候,溟河陪着我。”冷玉渐暖,皇羽锺摸摸天樱宿的脑袋,随后看向对面坐姿端正的青年,“所以帮你恢复预言与星云,也算是我的一些报偿。”
“至于我……”岚峰爻垂下眼眸,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是在带着你的棺椁藏进秘境之后。在你还没苏醒的那些年里,我在一遍遍回忆与羽锺的四十年。我最初以为我们只是默契的朋友,但是在我反复回忆着我先前的百年人生里,让我最感觉自在的还是在羽锺身边,在少府主们相伴的五十年里,我再也没有像在羽锺身边那般轻松自在。后来我又惶惶不安,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很怕我唯一的朋友会在我不在的时候有了旁的、比我更默契的朋友,却也怕他总是长久地思念坏了身体。”他侧首去看自己的爱人,柳绿色的眼眸里情深义重:“明明说了很多次,却丝毫不曾厌倦……”
“总要将爱意宣之于口,这是一种洋洋得意的表现。”流深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好吧,诶,峰爻,那你拒绝衷霖,是因为羽锺吗?”
“不是。”岚峰爻果决,斩钉截铁,“我把照顾她作为一项任务,怎么可能发自内心的喜欢?”流深蹙起眉,然后看向坐在身边的溟河:“河,是异性相爱还是同性相爱,这个是天定还是后天影响?”“我不确定,但是我想,这是他们的最好决定。”溟河敛下目光,“羽锺,相较于你们的感情,我更好奇的是,你的青鸟,我从前,未曾见你用过。”天樱宿也点点头,补充道:“我记得第一次见到青鸟是阿兄锺阿兄的合击术,然后就是在继承人比试之中的青鸟,南国是后者吗?”
“是,他是那只承载了我百年来不可言说的情思的青鸟。”皇羽锺逗弄着他,看着他困倦地啼了一声,笑了笑,“后来随着我的神力提升,他逐渐凝聚出了身形。继承人比试,我是真的担心峰爻会回不来,情急之下,神力汹涌,南国就此飞出了我的神力之源,化作我思念的模样,去守护我的爱人。”白色衬衣的青年舒展了胳膊将他揽住,蹭了蹭,一言不发。“青鸟,青铜钟……”溟河望着他们,“真好啊,你们直隶。”
“那允许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现在是,住在一处吗?”流深问完就往已经起身的青年身后躲了躲,“不许动私刑!”“嗯,住在一起,羽锺之前病重,我守着他,还能安心些,之后病愈,也就再没分开。”岚峰爻望向他,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若是没有要问的了,我就要送客并让双筑进入午休模式了。”
“知道了知道了,这就走。诶,下午我们和荒川一支的比试,你们来不来看?”流深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来看的。”岚峰爻给了个肯定回答,“至于是谁来,要看待会儿我们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