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走,去枕楼。
枕楼的竹帘刚掀起一角,檀香味就裹着水汽漫出来。昭宁踩着青石板往里走,伙计刚要张口。
昭宁香老板可在楼上?
伙计在的,郡主您请。
昭宁的声音不高,却让满堂的说笑都静了静。她没看周围投来的目光,径直往楼梯去,素服裙摆扫过竹阶,发出细碎的声响。
二楼雅间的门是虚掩的,里面传来棋子落盘的脆响。昭宁推门时,正撞见香暗荼拈着枚黑子,八公子坐在对面,手里还捏着张写满歌谣的纸。
香暗荼抬眼,挑眉笑了。
香暗荼郡主倒是稀客,难不成也来听我这枕楼的新曲?
昭宁没坐,只站在窗边,指着楼下还在唱旧谣的孩童。
昭宁暗荼,你觉得这些曲子唱到何时是头?
香暗荼自然是唱到人人都信了为止,藏海那般人物,留着总是祸害。
香暗荼落下黑子,棋盘上顿时杀气腾腾。
昭宁转过身,目光落在那张歌谣纸上。
昭宁祸害?暗荼,你是怕庄庐隐掌兵权,有了藏海助力,又攻打你冬夏?
八公子的棋子“啪”的掉在桌上。
香暗荼捻着黑子的手顿了顿,指尖泛白。
香暗荼难道我担心的不对?
昭宁暗荼,藏海此人不是个是非不分的,我曾多次暗示他投靠我永荣王府,他都没有接受,显然他绝不是贪图名利,他接近庄庐隐的目的绝不简单,你忌惮庄庐隐,那便不要与他为难,我有预感,他会是扳倒庄庐隐的一大助力。
香暗荼既然你都出面给他担保了,那我自是信你的,小八,你一会就把这谣言消了。
昭宁多谢。
夜色深沉,藏海潜入财库密室下层,见满室金银,找到瞿蛟从父亲蒯铎身上搜走的铜鱼符,原该三条,只剩一条。
未及细想,他忽见父母带血旧衣,内里竟是用人皮做的模型。父母遭此酷刑,藏海心痛得无法呼吸,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他跪倒在地,对着遗物发誓,定杀庄庐隐报仇,再好好安葬父母。
夜渐深,藏海屋内的窗棂透着微弱的月光。昭宁借着树影潜入时,本想看看藏海是否安好,却在推开门缝的瞬间,脚步猛的顿住。
往日里挺拔如松的男人,此刻竟像个被抽走骨头的孩子,蜷缩在床角。锦被滑落在地,露出他单薄的中衣,肩膀正抑制不住地颤抖。那不是痛哭,而是极力压抑的呜咽,像受伤的孤狼在无人处舔舐伤口,每一声都破碎得让人心头发紧。
月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未干的泪痕,还有眼角那抹尚未褪去的红。昭宁从未见过这样的藏海,褪去了所有锋芒与坚硬,只剩下彻骨的脆弱和哀恸。
她握着窗棂的手指微微收紧,一时间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只觉得这寂静的夜里,连风声都带着刺骨的疼。
藏海似是察觉到什么,猛地抬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还残留着惊惶的湿意,撞见她的瞬间,却又迅速被一层冰冷的防备覆盖,哑声问。
藏海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