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传38

他刚站定在池边，就见昭宁慢悠悠地从池畔矮几上拿起面铜镜，她对着镜子理了理披散的长发，乌黑的发丝在水面铺展开，像匹泼洒的墨缎，目光却透过镜面，悄悄落在他身上。

镜中映出藏海微垂的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影，耳尖泛着点不易察的红，手指悬在半空，显然还没适应。昭宁望着镜中他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唇角几不可察地漾开点笑意，又飞快掩进水汽里。

藏海指尖捏着块新研的皂角，在暖雾里微微发颤。汤池的水汽漫过他的衣摆，将玄色布料浸得发暗，他深吸口气，终是俯身，舀起一瓢温水，顺着昭宁披散的长发浇下去。

青丝遇水，瞬间变得柔滑，像匹被春水浸过的墨缎，从肩头垂落，漫进池面的涟漪里。藏海的动作极轻，指尖避开她的头皮，只顺着发梢慢慢梳理，将缠在一起的发丝一一解开。

皂角在掌心揉出细白的泡沫，带着点清苦的草木香，混着昭宁发间的兰香，在水汽里漫开。

昭宁半倚在池边，望着藏海正将最后一缕泡沫冲净，青丝垂落如墨，沾着的水珠顺着发梢滴进池里，溅起细浪。她指尖绕着湿漉漉的发尾，眼尾弯出点笑意。

昭宁你这技术不错啊。

藏海正直起身要舀温水，闻言动作微顿，耳尖泛了点红，声音被水汽裹得发闷。

藏海小时候帮我母亲沐过。

指腹还残留着发丝的柔滑，他下意识蹭了蹭掌心，像要拂去那点微痒。

昭宁忽然收了笑，指尖在水面轻轻一叩，涟漪荡开，映得她眼底添了几分凝重。

昭宁藏海，陆烬死了，曹敬贤恐怕会更记恨你。

藏海舀水的动作停了，玄色袖口沾着的水雾洇开一小片深色，他望着池面晃动的倒影，声音沉了沉。

藏海你放心，我早已经有了计划，只是我不会武功，不能亲自动手。

昭宁往池里缩了缩，暖汤漫到锁骨，她抬眼望他，语气里裹着点狡黠的认真。

昭宁好吧，若是我帮了你这次，那可是帮了一个大忙，光凭沐发可是还不清的。

藏海的目光撞进她眼里，那里面亮得像落了星子，带着点“你不答应就罢了”的顽劣。他喉结滚了滚，指尖悬在半空，水珠顺着指缝滴落。

藏海那不知昭宁郡主还想让我做什么？

昭宁我还没想好。

昭宁笑了，指尖在水面划了个圈，带起细碎的浪。

昭宁就让你先赊账吧。

她忽然收了笑，眼神定定望他，像在递一个郑重的约定。

昭宁但等到我要账的那一天，你可不许拖欠。

藏海望着她眼底的认真，混着点促狭的期待，忽然觉得心头一暖。他重重点头，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辨的笃定。

藏海一言为定，不过我还需要陆烬的手书，我要模仿他的字迹。

昭宁挑眉，从池边捞起搭着的帕子，往他手背轻拍了下，带起阵微凉的湿意。

昭宁没问题。

暖雾里，皂角的清苦混着她发间的香，缠在两人之间，像那句未说尽的、浸了暖汤的承诺。

按照计划，昭宁亲自出手截杀了陆烬，把陆烬的尸体放到藏海的马车上，还故意让曹府的护卫远远看到。